笑话,她是可读过各国全套的《戏剧研究与实践》来做对比的,没想过要亲身下场,但皮毛总是知道的。她这演技拿不了奖,但糊弄下淳朴的乡下大哥应该还是没问题的吧,司文心里盘算着。
  以她仅知道的这点信息做分析,应该是同住一室的室友回了城,原主心气郁结致病。为了防止将来她的行为和原主有出入,最好的方法是做出释怀想重新开始的样子。这样旁人要是疑惑她和从前怎么不一样,她就可以说:姐想开了,要重新做人!
  司文简直想赞一声自己的急智了,原来师兄师姐们总说自己是个书呆子,要是看到她这么出息一定惊的下巴都要掉了吧...
  美滋滋觉得自己的潜力终于被激发出来的司文丝毫没有注意到男人脸上转瞬掠过的异样,翻着报纸了解当下的主旋律,边盘算着以后的日子。
  程林彻底放松下来,他扯出进这屋子的第一个真挚的笑,甭管这姑娘到底什么来头,对他来说应该是不用担心的了。
  她多半和自己一样有不同寻常的经历,但又不同。她好像对原来的事情一无所知,连她和艳红关于返城的恩怨都不知道。且她醒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报纸,还真是个聪明人的做法,就和自己刚回来时急着确认是哪一年一样。
  总之不管她是谁,和原来的司文有没有关系,只要她不会对自己产生影响就不必理会,程林暗暗在心里做出了决定。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窝头给你放锅里热着,回头你中午饿了吃。”
  一见书就入迷的司文早就忘了屋里还有个人了,听他说要走忙不迭的答应。
  这人看着鬼精的很,心里不定憋着什么主意呢,自己还是和他少接触为好。
  但听到他说的“窝头”“中午吃”这几个关键词,立马想起还有一件挺重要的事一定要打听了,于是斟酌着开口道,
  “这位...”叫同志太生份,应该和群众打成一片——
  “大哥!”司文转换称呼,脸上也挤出个要开花似的笑,“您放心,我饿了就拿窝头吃!要说啊,每家吃饭的习惯都不一样,饿肚子的时间也都不一样,我呢,一般是饿了就吃的,也不管什么时候,您家一般都什么时候吃饭啊?”
  说完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像讨食的小动物似的期待的看程林。
  程林看到她笑起来时脑子里的弦就绷了起来,就像个打着算计主意卖乖的小狐狸一样。谁知道她乱七八糟扯了一顿,把他都说晕乎了,最后只是问他什么时晌吃饭?
  程林满脑子浆糊,也没想明白她什么意思,只能照着她的问题回道,
  “不农忙时我家一般早上六七点吃早饭,下午两三点再吃一顿。”
  司文抻着耳朵仔细听着,可到底只听到中午就没了,眼珠儿里是藏都藏不住的失望,原来这儿真就两顿饭啊!
  虽说这的饭不太好吃,但她二十几年养成良好规律的胃早就习惯了,到点儿就激闹的,再不吃就开始叽里咕噜的叫唤了。昨天她等了一晚上,也没人给她送饭,这一晚上真是抓心挠肝的睡不着。
  原来这里都这样啊...
  司文脸上的失望遮都遮不住,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她会在温饱线上挣扎,真是要了血命了!
  程林一直盯着她呢,见她在自己说完吃两顿饭后的失落表情,本就聪明的大脑袋又一次开了灵光,
  “你吃不饱?”
  “嗯!”司文下意识脱口而出,反应过来捂着嘴赶快描补,“我也不知是不是身体还没好利索的原因,总是觉得饿似的,原来我吃两顿饭也是够的!”司文保证似的说,怕他不相信又狠劲点头道,“真的!”
  我真的个鬼!我从小就三顿饭顿顿不落,饿的还比别人快,我妈说我是看书用脑才消耗大,一顿饭也没让我差过。
  真是多吃了的米早晚都要还回去啊!司文懊恼。
  程林可是撒谎的祖宗,司文这蹩脚的糊弄在他面前就像小菜鸟一样,就她怕自己不信似的硬点那几下头就露馅了,
  “那我明天多给你带点饭...”不知为啥,没过脑的话脱口而出。
  程林说完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现在谁家粮食都是仅够自家吃,他这财神爷一样散财真不知是哪得的病。
  司文一喜,这可真是困难年代的送粮之情啊,仰着脸真诚的冲着程林,“大哥,真是谢谢你了,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等我有了粮食,多还你点儿!
  大眼睛眨啊眨的,好像在说,你看到我真诚的眼神了吗?
  程林俊脸一红,心马上擂的跟要捶死人一般。一个漂亮姑娘直勾勾的瞅你,上来就说以后要报答你,这是个男人也受不住啊!
  一时之间不但嘴不听脑子使唤,连手也不听脑子使唤了,就这么鬼使神差的把手伸进裤兜里...
  “喏,今儿晚上你吃吧。”
  出了门的程林听着身后脆生生甜甜的“大哥,明天见!”嘴上闷闷的应了,左手却往右手上狠狠的打了两下,
  “谁让你掏兜的?咋这么禁不住诱惑呢?”
  司文在屋里捧着报纸和两个鸡蛋,由心的感慨道,“还是这时候的人民淳朴啊!”
  这大哥看起来是深沉了些,但人还是蛮好的哦!
  第4章 介绍对象
  一碗油黄的蒸鸡蛋酱,几样青白绿相间的过水菜,几块玉米饼,再加上一碗稠厚的南瓜粥,就是程林今天给司文准备的饭菜。
  将饭菜一样样放到篮子里,程林莫名的叹了口气。到底咋变成他每天给那个来路有问题的知青送饭的?
  好像是他去支书家说了送完报纸的事,宋婶子念叨了句马上快秋收了,家家都忙,也不知谁愿意每天给这个病怏怏的知青送饭...
  “要不...我送?我家离知青点挺近的...”
  话又没过脑的出了口,气的出门后他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嘴巴,咋这手啊嘴啊的都不听使唤了呢?
  宋婶子高兴的直夸他,连支书也连连点头,说不亏他,每天司文的粮食都发给他。
  看着自己做好的饭,程林心说她那点口粮可不够我给她做饭用的,那可是个嘴馋的,真给她吃村里人家吃的饭菜,那小嘴儿还不定噘多高呢。
  想到这,程林又从厨房墙角的坛子里摸出个咸鸭蛋来,这咸蛋是他回来之后腌的,本想给自己改善伙食,没想到却便宜了那丫头。
  “吱扭吱扭”的拍门声响起,是程林老房子破门的独特响声。程林刚把篮子装好,就听门外传来了大嗓门的叫门声,
  “程林在家吗?我是你兰花婶子!”没等他回话,已经传来推门的声音了。
  程林将篮子收好走到院子里,就见到一只大手已经透过破门的缝隙伸进来够门拴子了。
  时下各庄户人家都是在门内横一块木板别上,就算做门锁了,并没有多结实,只在门外推不开做个样子也就罢了。这时候少有偷东西的人,乡邻之间也没有硬闯家门的,却不想这马兰花还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
  程林冷眼看着,并不出声制止。
  他重生之后可能是从心底里还是不相信,总想做点什么来证明当下是真的似的,一股劲的花了两天时间把这记忆里一直破败的院子好好的规整了下。
  将疏散腐烂的木杖子夹的紧密,缠上刺藤,老门的门拴也花了心思设计,可不是轻易能别开的。现在这个破茅屋,看着还是破破烂烂的,实际上却比一般人家安全多了!。
  “呦喝,还挺紧!”
  马兰花使力和门拴子较劲,恨不得把整个胳膊都伸进来,勒的大膀子生疼也没掰开门闩。大脸凑到缝隙处斜着眼往里看,嘴上念叨着,
  “破家败户,狗都不愿意进的地儿,门拴的倒是紧,也不知道是防谁呢...”
  这话说完却像是被谁狠盯住一样,让她在大热天莫名觉得身上凉嗖嗖的。那感觉就像是寻山时碰到那吃人的动物似的,虽然连影都没见着,但她就是连动都不敢动。
  可这村里青天白日的,哪里能有什么动物啊!
  马兰花的小眼睛看向院里那立定的阴影,仔细辨认后就放下心来,那明明是个人嘛。只要是人,就没有她马兰花怕的。
  大咧咧的抬头瞅去,想着说几句俏皮话混过去,一瞬间却是头皮发麻,已经溜到嘴边的话就这么噎了下去,只半张着嘴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人...
  直到程林扯着嘴角,露出隐隐一个笑坑来,“婶子,您这是干嘛呢?”
  清朗的笑声应着小伙子的一口白牙,怎么看怎么亲和。
  “我...”马兰花一窒,简直怀疑自己刚刚看到的那活阎王一般阴狠的眼神是错觉,她眼花了?
  “我来找你说些事,快来给我开门。”马兰花用手背揉了揉眼,可能是太阳太毒晃了神吧。
  撇下了心里的怪异,马兰花晃了晃脑袋问,“不是说你今天去给咱一小队开秋收动员会嘛,怎么现在还没走?”
  早知道他在家她就不撬门了,本想着先偷偷进来看看他家到底破落成什么样,说媒时才好拿捏住他,这事整的。
  程林没回话,慢腾腾的走向大门,把门闩的暗扣卸下来,似笑非笑的说:“婶子知道开秋收动员会还跑我这来了,难道我这狗都不愿意进的地儿能把你动员起来?”
  意有所指的话噎的马兰花刚才那股颐指气使的劲儿都散了一半儿,一时也顾不上程林骂她连狗都不如,只心虚自己刚才说的话被听了个干净。
  大门打开,程林转身往院内走,在院中心站定直直看着马兰花。
  马兰花没想这人连屋也不让自己进,一门心思想进屋挑毛病的主意落空了,只能瞪着小眼睛乱打量着院子,嘴里“啧啧”的嫌弃着,“这院子也太寒酸了”几个字都积到嗓子眼了却愣是没蹦出来。
  这院子也...太利索了!
  任凭马兰花如何打定主意要嫌弃程林家寒酸,此时也说不出来半个不字。这小院子收拾的,比村里最殷实的人家还规整。
  沿着墙根种的葱蒜小菜绿油油的长的茂盛,品种多的很。鸡窝也是收拾的利索,不像旁人家满院子乱跑弄的满地鸡毛鸡粪。
  虽然没用啥青石板铺道,但地面干干净净的,还能看到扫把扫过的痕迹。
  柴火棚里,满满当当的柴火一直垛到了棚顶,整整齐齐的,像是道墙一样。
  马兰花像牙疼似的吸溜着气,早就准备好的满肚子的话都倒不出来了。
  都说一个家怎么样,屋里看媳妇,院里看爷们儿,从这院子拾掇的,就知道这程林是个利索人。
  “婶子,你要没什么事我还有事呢。”
  程林看着马兰花像看光景似的在他院里打量,再也没耐心陪她在这耗时了,那头还有个嗥嗥嘴儿等着吃饭的丫头呢。
  “有事,我有事!”
  马兰花急的跳脚,程林一天天忙的不见人影,她这好不容易能单独和他说上话,错过了这个机会还不定要等到什么时候。她能等,张有财婆娘可是等不了了,这几天总跑她家来问。上回已经没露好脸色了,说要是事情办不了就把彩头还回去,她再寻旁人。
  吓得马兰花赶快改口说已经有眉目了,那料子她都裁成衣服了,哪还还的回去啊!
  想到这马兰花更是存了必须要说成这门亲事的决心,先是耷拉着眼皮上下的打量了程林几回,再挑剔的瞅了一圈院里院外,心口不一的张嘴说道:
  “程林啊,你今年也二十二了吧,村里像你这么大的娃都生好几个了,你家里这么个情况,再不抓紧可是要打光棍喽!”
  程林挑起嘴角,狭长的眼睛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鄙夷,这一幕倒是和上辈子一模一样。
  他没让情绪外露,而是前倾着身子,与马兰花那双骨碌转的小眼睛对视,作很有兴趣的样子,
  “怎么,婶子想给我做媒?”
  帅小伙明朗的笑带着些属于男人的惑人的魅力,让马兰花心忽悠一下,心里嘀咕:这么俊的爷们一笑也太招人了,倒是便宜了张有财那瘸腿姑娘。
  好在马兰花四十多了,自诩比那些青嫩的小姑娘们抵抗力要强多了,听到程林竟然这么顺利的搭腔立时笑逐颜开,
  “可不是吗,要说想当初我和你娘也是很要好的,我这人念旧情,有这好姑娘总惦记着你,盼你赶快娶上媳妇千万别打光棍才好...”
  马兰花絮絮叨叨的卖好,丝毫没注意到程林的脸色早在她提到他娘时就变的阴沉起来,连他说话的语气变了都没听出来。
  “婶子说的是哪家姑娘?”
  “你可能不认识,是青山村的张有财家!唉呦你是不知道啊,那家的姑娘好的呦,模样手工样样精通,才十八!家里就这么一个老闺女,当眼珠子似的,彩礼啥啥都不讲究,还能帮你把你家这破房子重盖喽,真是再没这么好的姑娘了!”
  马兰花唾沫横飞,像是夸自家的白菜有多好,能让你这头猪拱简直是你家祖上积了猪德了!
  “这么好的姑娘还是说给您家的二柱子吧,也别让人姑娘和我吃苦了。”程林淡淡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