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若华挑了挑眉。
这位天工楼的楼主真是位妙人。
说话爽快但又很有分寸,不会让人听着不舒服。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就是要靠有来有往,否则,再好的感情也会冷淡了。
“这是自然,等我从京城回来,再好好感谢你。”
何英笑得更加开心。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好,有些事点到即止,双方都心知肚明。有些话说得太透彻了,反倒不美。
“时候也不早了,马车已经准备好了,你出发吧。”
见到小厮远远地朝自己打了个手势,何英转头对裴若华说道。
裴若华向何英道别:“再会。”
然后转身往外走。
马车就停在天工楼外,旁边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他们虽然穿着简朴,但一身衣裳浆洗得干干净净,见裴若华走过来,连忙向她躬身见礼。
“见过姑娘。”
因为小厮提前叮嘱过的缘故,他们知道裴若华是掌柜看重的人,所以也就不敢怠慢。
裴若华笑笑。
“你们好,请问要怎么称呼?”
男人笑道:“我姓李,她是我老婆。”
裴若华道:“李叔,李婶。”
女人连连摆手。
“担不起,担不起,姑娘只管喊我们一声老李和李婆子便是了。”
裴若华淡淡一笑。
“这一路辛苦李叔李婶了。”
无论什么身份地位,谁都希望能被别人礼貌以待,一时间,裴若华给李叔和李婶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姑娘客气了。请上马车吧。”
李婶一边对裴若华说话,一边在马车旁放了一张小凳子。
裴若华便踩着小凳子上了车,李婶也尾随其后。
李叔见一切都准备就绪了,一甩马鞭,出发了。
而李寒川的马车就停在天工楼对面不远的街角处,他冷冷地看着这一幕,没料到真让裴若华从天工楼找到了马车。
“啪——”
他合上车窗,冷声道:“跟上去。”
马车夫一听他的命令,立刻挥动马鞭,驾着马车跟了上去。
因为距离过年还有一段日子,所以裴若华并不赶时间,路过小城小镇,也会停下来吃顿饭,歇歇脚。
李寒川一直跟着她,她停车吃饭住店,他也停车吃饭住店,虽然裴若华没给他好脸色,但李寒川并不在意,还是一样的温文尔雅。
五天之后,裴若华到达了六树城。
从京城到安平镇,路上要经过若干个城池和小镇,而六树城就是当中最大的一座城池。
上次从京城到学宫,她没有多少心思观赏六树城的风景,这一次就不一样了,毕竟她还要在锦绣拍卖行购买回京城需要的礼物。
找了一间客栈安顿下来,裴若华让李叔和李婶先休息,毕竟两人年纪也不小了,一路风尘仆仆,也挺辛苦。
她自己便向店小二打听清楚了六树城的情况之后,便出了门。
走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来到了六树城最繁华热闹的天元大街。
行人来来往往。
三五成群的姑娘们有说有笑;年轻的小伙子步履匆匆;老人拄着拐杖悠闲漫步。
身处其中,呼吸着热闹的空气,让人不由得放慢脚步,去融入眼前与周围的一切。
“咦,这个小葫芦很是精致。”
经过一个小摊,裴若华被摊子上的各式物品给吸引住了。
那是一串木珠,珠子顶上是一只油黄光润的小葫芦,葫芦上烙着月宫天河的图案。
摊主见有生意上门,十分热情。
“姑娘,您瞧瞧这个,也不错的。”
他拿起红绳方胜结,结上绾着雕刻着双鱼戏珠图样的小核桃递给裴若华。
裴若华笑意嫣然,虽然不是什么很贵重的东西,难得的是精致有趣。
“多少钱?”
摊主笑道:“每个十文钱。姑娘既然喜欢,就都买了吧。”
他见裴若华一身锦衣,气质脱俗,知她定然出身不凡。
裴若华从荷包里掏出二十文钱,交给摊主。
“多谢姑娘。”
摊主麻利地将东西包好,交给裴若华。
裴若华笑着收了,继续在大街上闲逛。
前头不远处,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一大群人。
裴若华不喜欢凑热闹,又见前面实在是人多,挨挨挤挤的,她干脆走进了街对面的一间茶楼。
店小二引着她上了二楼的临窗雅座。
“姑娘您坐这儿,这儿光线好,又通风。”
裴若华心下觉得好笑,这店小二估计是以为她想要找个好位置看热闹,才把她带到这儿来的吧。
她居高临下望过去,清楚地看见人群中,两个小商贩正在激烈地争执,拉拉扯扯。只是距离太远,一句话只听得清楚半句。
“姑娘想吃点什么?今儿的枣泥山药糕特别的新鲜,您可想要尝一尝?”
店小二咧着嘴笑着,殷勤地问。
“既然好,那便来一份。一壶清茶,再来一份鲜花玫瑰饼。”
裴若华淡声道。
“好咧。”
店小二干脆地应着。
正要转身离开,就被裴若华叫住:“小二哥,外头发生什么事儿?怎的这么热闹?”
店小二嘴皮子十分利索,三言两语便说清了。
“地上有十文钱,卖卷心菜的和卖花生的都说是自己不小心掉下的,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就吵起来了。”
裴若华点点头,在自己的世界里,她在裴潇和楚河的爱护下,生活无忧。但这个世界里的原主,是过过苦日子的,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娇小姐。
普通百姓人家,八文钱就能买一斗米,够一大家子吃上十天半月。一天的买卖下来,只怕也赚不到十文钱。吵架自不必说,就是打,也得打出个结果来。”
店小二见她沉默不语,便躬身说道:“姑娘稍候着,茶水和点心马上就来。”
裴若华挥挥手,示意店小二退下。
忽然,街面上看热闹的人群一阵轰动。
裴若华听见声响,转头将目光投向那处,争执的两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也不让谁,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总之就已经扭打在一起。
裴若华摇了摇头,打成这个样子,太惨了。
但转念一想,恐怕如今争的,已经不仅仅是那十文钱,而是是非对错和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