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漪出招迅速,折月接招也快。
  但这一击下去,折月没使多大力,连漪反倒接连后退好几步,似乎有些力不从心。
  “果真就这点实力么?别装了,累不累啊,藏着掖着干什么,也没见你杀人的时候有半分心慈啊。”
  折月再度杀来,先发制人,连漪只能被动防御。双剑相击,折月却势如破竹,即刻破了他的防护。
  而他却似乎真的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即使折月连踢他数脚,也未见他结阵拦截。
  他的招数果真虚浮得像团空气,绵绵软软,可这不对啊……
  “拿出你的实力来,能做杀人练尸的买卖,怎么可能就这点能耐,你最好认真点,不然可会死无全尸!”
  连漪好不容易站稳,捂着被他踢疼的胸口,兀自笑了声。
  “我何曾说过我是那炼尸人?你又如何断定是我杀人炼尸?杀人就一定是在害人么?你可知他们若不死,今夜一过,平城的所有人就都得死!
  他们本都是些该死的囚犯,区区凡躯而已,死了数千,可救数万,我这是在救平城!你执意如此,便是与我平城为敌,究竟是何居心!”
  折月心觉好笑,“你说这话自己信吗?杀人练尸设下傀儡阵,你跟我说是在救人,救的哪门子人?这话就算是三岁孩童都不会信,诓人也要选个好点的谎话吧!”
  “哪是什么傀儡阵,那是七眼阴杀阵!”连漪大吼出来,眼角都胀得通红。
  似乎只要再稍稍用力,眼球都要被他激动得爆裂。
  “大人还跟她费什么话,杀了就是!”
  青衣作势要从花苡脚下挣脱,却被她用力一踩,直叫他口吐鲜血。她再迅速出手将他颈后一击,叫他彻底昏死过去。
  花苡飞了过来,看着连漪道:“七眼阴杀阵是何阵?”
  连漪被他们堵在角落,自知难逃一死,却不甘心地瞪着他们二人,可笑他们愚钝!
  “七眼阴杀阵,一眼便对应一个‘杀位’。以阴尸为引,血池为媒,将阴尸置于血池,镇于山下,便成一眼。
  此阵需得布上七眼,按照‘七杀位’布成一个包围圈,而在这七眼正中心,还需布上一‘主杀位’,主杀位即为阵眼,一经布成,则此阵大成。
  布阵者引自身血入主杀位,便可操控七眼,实行联合封印。阵法若成,除了被镇压在血池中的阴尸,就连方圆数十里藏在地下的阴尸也会被镇压。阴尸百世不得出,非阶品极高之仙鬼,不可破阵。
  眼前这血池便是主杀位,先前你们斩杀的阴尸,便是封印在七眼的最后一眼中。明明只需引血入山谷,第七眼便成,可偏偏那阴尸叫你们斩尽杀绝,是故阵法全毁!
  现今之计唯有将他们杀了,制成阴尸,填补空缺,第七眼方可成。否则今夜一过,魇尸大成,无人能治,将是全城涂炭!”
  连漪满眼血丝,擒着的泪珠悬在眼眶,除了悲愤,更多是无能为力的悔恨。
  折月道:“为救人而杀人,这便是你的苦衷?只是我不解,魇尸既然由凡尸制成,灵力该是不强,军队镇压便可,何须筑此凶阵?
  你就能保证此阵可行,不会多生变数?你既为城主,手下该是有军队的,又何必绕个大弯,平添杀戮?我看这就是你编出来诓我们的谎话!”
  连漪苦笑一声,“你怀疑我?如若调来军队,自然可成!可数日前,平城驻军全被杀光,你要我如何再去变来军队?驻军全军被杀,这是死罪!就算我是城主,与这事毫无干系,仙律难道就会饶我一死么?这可是株连九族之大罪!
  宁可杀千人也不愿被株连,你或许觉得我自私吧?你有爱过人么?沉在爱里的人都是傻子!我就是宁愿满手杀戮,被天谴、被唾弃,也要设局免他株连之罪!我做错了吗?!”
  花苡有些不可理喻地摇了摇头,“无稽之谈!就算这样,魇尸之难过后,仙君就不会追究你的罪责吗?株连之罪必不可免!”
  “但我至少可以撑过魇尸之难!到时救了平城,我就是英雄啊,我就是全城人的再生父母啊!他们难道不会感激涕零?数万人联名上书为我作保,仙君不会动容吗?就算他铁石心肠,但若他们以命相要挟呢?数万无辜城民作陪,他可下不了斩刀!”
  连漪突然发笑,眼球通红,快要溢出血来。
  折月道:“你这是在赌博!”
  连漪笑道:“对啊,这就是赌博!赌注就是我所在乎的人的性命,筹码便是平城万人的性命,这样至少还有赢面!事到如今,我也只能赌!!”
  花苡叹了口气,不知是该心疼他突遭罪祸,还是怪他心肠太狠,更多的恐怕还是无奈的同情吧。
  “我乃仙君亲封安城将军,自能调遣军队,你若信我,不可杀人。此阵少闻,怕是凶煞,以你个人的力量,未必不出差错。魇尸案本也是我在调查,这也算我分内之事,我若助你,可愿将来龙去脉告知于我?”
  连漪双眼直勾勾看着她,眼眶睁大,快要让眼珠滑了出来。
  “我凭什么信你?”
  “你有更好的选择吗?有我在,你的计划便进行不下去,你只能和我合作。退一步讲,就算没有我,你体内的罪魁祸首,也不会让你得逞,所以你只能相信我!”
  “你……原来你都知道了……”
  连漪整个人呆在了那儿,像是被人看穿,手足无措。
  花苡道:“你这一会儿厉害一会儿不厉害的,弄得我无措。我方才还在怀疑是否有附身一说,这一试探,却正好证实了我的猜想。”
  连漪一时还没缓过神来。
  花苡继续道:“我先前见到阿樱了,你可还记得她?”
  连漪自知此事光凭他一人再无转圜余地,现今之计唯有赌上一把与他们合作。
  连漪等了几秒才回答:“府上侍婢,自然记得。”
  “她可曾来过这?”
  连漪回想一番,道:“数日前误闯过一次。”
  “难怪她见到我时便喊‘好多血’,想来是见了血池。可她接着又说‘有鬼’,这鬼说的可是你体内那人?”
  “是。”
  “那人是谁?”
  “步遥。”
  花苡一愣,折月也怔住了,两人对视一眼,却都惊讶得说不出话。
  步遥竟真就是那附身之人?
  可是怎么可能?
  他一个鬼界的将军,万万不可能修习仙界的附身术,如何能附身于人?
  况且他们早先便相遇过,步遥不会认不出他们,却为何隐瞒不告?如他所言,只是为了让这游戏有趣么?
  可是天下之术众多,但若要占据他人躯体,非修习附身术不可!他又是如何办到的?
  除非他自小出生仙界,后来才入的鬼界,拥有仙之根骨。
  除非他有逆天之能耐,已破根骨之限制,单以鬼身,便可修习世间所有术法。
  可这实在荒谬啊!
  无论是哪一项,都叫人匪夷所思、心觉恐怖,越发觉得此鬼高深莫测,心生忌惮!
  两人都吓傻在原地,脸上无不是不敢置信的神色,心都提上了嗓子眼。
  折月道:“红衣鬼影竟真是步遥恶鬼!先前我还将此假设推翻,不料真相却真就如此出乎意料!”
  花苡道:“传闻步遥两百年前才当了鬼君的四大将军,在此之前,便无人知道世上有这么一号人物。他的身上本来也颇多隐秘,无人知其身世,无人知其来处。他既能附身于人,也大有可能是生于仙界的。”
  花苡再看着连漪道:“暂且不论他如何修术、身世如何,你且说说缘何会被他附身。”
  连漪低头沉思,思绪狂奔。
  “事情要从几天前说起,那时他刚来平城,便到访城主府。我见他一身素衣,生得也颇俊郎,眉宇尚带英气,非恶人之相,便想着来者是客,留下他一同饮酒。
  其间,谈及他的身世,他告诉我他本也是北境的贵族,无奈两百年前族中遭遇变故,家人全死,才孤身一人四处游历。我怜悯他的身世,再加上与他确实谈得投机,便留他在府内住下了。”
  连漪摇头苦笑,神情甚是悲凉。任他心善,却没想过初次相遇,便入了他的局中。连他的相貌也是施术幻出骗他的。
  “那段时间仙衙到处捉拿步遥,当他说起他名字的时候我也惊了。可他伪装极好,说得一通谎话将我诓骗。他道自己被人陷害才有了那恶名,原是有人设计,要借仙君之手除他的。我见他哭诉恳切,心生忧怜,却心软信了他的鬼话。”
  连漪又笑一声,苦涩道:“我信他,以知己待之,可他终究是骗了我!一日,他支开了言纾,来到我的房中邀我饮酒。可我却没想到他竟在酒中下了迷香,将我迷晕过去!”
  原先黯淡失神的眼睛,慢慢湿润了,最后泪水竟然落了下来。
  “于是言纾回府,便看见床上赤|裸的我和他,当下大怒,与我争执一番。我告诉他我醉了,此事并非我的本意,他却说我与他相见恨晚,早就生了爱慕之心,醉酒只是借口。只可惜当时昏了头脑,言纾走了,我却没有阻拦。”
  连漪轻叹一声,继续道:“后来我才明白,他原是要我与言纾疏离,借机下手,只可惜,我明白得太晚了。那天晚上,我醉了酒,他又悄悄入我房中,趁我迷蒙将醒之时,施法附身于我。
  他接近我,原来一直都藏着阴谋!他利用我的身份,诓得西境境君将凡尘令借与他。他便用令牌破了凡界与仙界的结界,潜入凡间,抓了牢中囚犯,又活生生将他们杀害。
  其间,我曾清醒过几次,我妄图将他从身体里逼走,可他修为太高,我做不到,于是只能尽力弥补过错。可每次我要动手了,他却总是及时苏醒阻止。他抓人炼尸的事我明明知道,可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连漪暗自懊悔,纵是一城之主,却也落得这般不堪。
  步遥用他的身份杀人炼尸,他明明看在眼里,可他却连重新占据自己身体的能力都没有。
  看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自己手里变作一具具冰冷的尸体,他不是不想救他们,可他连救自己都做不到。
  他曾好几次想过要通过结束自己的生命来结束这一切,可每次他要下手了,他总是及时醒来阻止。
  身体被人占据着,他却连死都做不到!
  折月道:“你可知道他为何杀人炼尸?”
  “不知。但我记得有一天夜里有人来寻过他,听声音,是个男子,可我却没听清他们的对话。”
  花苡原地踱了几步,托颔道:“如此说来,或许步遥也可能只是个刽子手,而在他身后还有一个主谋!
  步遥的修为已是难遇敌手,还要臣服于人,那这主谋要么抓住了他的把柄,要么法力在他之上,要么便是他听命的鬼君殿下!
  越来越有意思了,这案子查到最后,却不知道会查到谁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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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章解密地动和食魂之鬼,练尸案便算破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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