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子被云沐阳问到,却并没有多做解释,只是从怀中掏出了那件坠着玉扣儿的璎珞,将它交到了云沐阳的手上。
“你这是什么意思?”看着躺在手上的玉扣儿,云沐阳不知道眼前这个男子到底在做什么把戏。难道白日出现在鸾台外的人跟眼前这人是同一人,只是被派来递送东西的?可这身高样貌并没有一丝相像啊?怎么可能二人是同一人呢?
云沐阳的心里此时百转千回,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解释了他遇到的状况,当下里竟是有些楞楞的。
“宸王爷不必心急,这东西是我家主子让小的交予您的,至于……”男子似乎瞧出了云沐阳的疑惑,甚是慷慨地开始为他解惑。“至于我家主人的身份,什么时候您能做到一人到访,您也就能够知晓了!”
男子说的笃定,似乎已经知道云沐阳并非一人前来,楚腾还在客栈之外守候着似的。本来云沐阳还在猜测这人是在故弄玄虚,大有诈自己虚实的意味。可他眼中的肯定骗不得人,这不禁让云沐阳都产生了怀疑。莫不是他们的行踪早就暴露,才让这人一口认定了自己带了旁人到此会面?
“这璎珞怎么会在你手上!”既然已经被人识破了,云沐阳也就没什么顾忌的。若是今天见不到幕后之人,那就必须知道这玉扣儿的来源,恐怕和自己妹妹脱不得干系。
“呵呵”,男子轻笑了声,随之还摇了摇头,“宸王爷您如此不愿相信任何人,如何能够换得他人信任?”
男子的话说得没头没尾,让云沐阳都有些呆愣,并不清楚他要表达些什么。只不过被人讥讽的滋味确实不那么舒服,他心里竟然升起了怒气与委屈。
“您呢,也别动怒!”大概已经看出了云沐阳的脸上染上了明显的怒气,男子也不再拱火,而是抛开了之前的话语,说起了旁的事情。“您想知道的哪里是璎珞出处,合该是那枚不显眼的玉扣儿才是吧?”
云沐阳瞧着男子眉眼间的戏弄神色,心下里也有些震惊。玉扣儿之事除了云氏皇族中人,恐怕没有旁人知晓了。难道说,眼前这人是皇族下属?“你到底想说什么?”
“宸王爷,您呢也别想偏了去,我家主子不是京都中人,亦不会参与了那等纷繁扰杂的事儿。只是想提醒您一句,看事莫看表面,莫被满山云雾遮了心眼!”言罢,男子也不顾云沐阳的满脸疑惑深思,直接就示意他可以离开房间了。
听着男子的话,云沐阳脑中还在飞速地旋转着,他在思考究竟是谁,要以这样的方式来提醒自己。粗略分析下,这人应该与自己相识,即使不是熟识,也该是有过相见之缘的。不若如此,他也不会用这般曲折迂回的方式来提醒自己这些。可他将脑中想到的人纷纷与这玉扣儿相对应,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勾连在一处。京中之人怎么可能与远在千里之外的妹妹有联系?他这个当哥哥的都做不到的事情,京中旁人应该也不太可能做得到才是。
一直在思考的云沐阳并没有意识到男子逐客的意思,依旧站在房中没有走动一分。只听得“吱呀”一声响,云沐阳从思索中醒过神来的时候,那名男子已经是第二次冲他做着请的姿势了。
紧紧攥住了手中的璎珞,云沐阳没有其他的渠道打探到这人的归属,也不好在这里多做停留,只能意味深长地看了男子一眼,抬脚跨出了房门,直接下了楼走出客栈。
那男子也不啰嗦,直接转身回屋关上了房门,连目送云沐阳下楼都没有去做。
坐在对面茶楼之中的楚腾看到云沐阳已经再次出现在客栈一楼,就抬手唤来茶楼小二结账出来迎下云沐阳。“少爷,可是弄清楚了?”
“先回吧!”云沐阳没有直接回答了楚腾的问题,沉吟了片刻才启口答复了他,可这明显不是楚腾想要知道的答案。
“诶!”楚腾看着已经自顾自走在回程的云沐阳,在身后默默叹了一口气,这孩子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解下心中的枷锁,坦诚地对待那些关心自己的人啊?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孩子变成了这幅样子?好像是从多年前那次禁足之后,云沐阳就变得沉闷寡言,而且越发地闷声不说话了。
楚腾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一边叹气一边跟上云沐阳的步伐,一主一仆,一老一少,就这么安静静地回了宸王府。这期间,云沐阳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即使到了自己的卧房,也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楚伯您回去休息吧”便再无其他。
这一夜恐怕又要在寂静中度过了。
烛火在深沉的夜色中摇曳,空中悬挂的月亮也渐渐掩下了光华,直到彻底的黑暗将人间的每一个角落占据。一切的良善与邪恶大概都埋没在了今夜的黑暗之中,再无法仔细分辨甄别。
转天,秋风忽至,阵阵风起竟让人感到无比的舒爽。相较于夏日的暑热黏腻之风,到底是秋日里的清风更让人头脑爽快,没了恼人的闷烦感觉。
“扣扣扣”地敲门声在依晴所住的院落中响起,院中还站着三五个丫鬟,手中更是水盆香胰,梳篦钗环无一不有。
“谁?”房门并没有立即打开,而是自屋内传出凤舞询问之声。
“奴婢奉命来伺候两位姑娘梳洗。”开口说话的正是刚刚敲门的人,听声音似乎是个二十几岁模样的女子。
“吱呀”一声,凤舞自屋内开启了房门,一眼就看到了门外方才回话的那人。
“你是?”上下打量了一番门外这个穿着体面的侍女,凤舞问话的时候并没有让她们直接进来的打算。
“姑娘,是夫人吩咐奴婢来伺候两位姑娘的。”门外站着的侍女见到房门已经打开,作势便想直接跨进房门,却碍于凤舞挡在门口,没有办法直接走进去。
“夫人?丞相夫人?”凤舞依旧是堵在门口没有半点要让开的意思,眼睛更是越过了那名侍女看了看院中那几个捧着诸多物品的小丫鬟。
“正是,姑娘可先许了奴婢等进去?”显然,这名侍女的耐心要耗光了,说话的语气也不似方才那么谦卑恭敬。她一边说着一边就想越过凤舞,直接进了房间。
“罢了,我们已经起身梳洗好了,就不劳烦你们了,回吧!”已经瞧出了领头侍女的意思,凤舞赶紧回绝了她,直接就快速关上了房门,门板险些就砸在侍女的面门之上。
“你……”吃了闭门羹的侍女脾气一下子压不住,正要开口教训一下在她眼中无甚规矩的凤舞,却生生止住了接下来要说的话,示意身后的小丫鬟随自己离开。同时还低声嘀咕了一句,“两个狐媚子还想爬进韩家,早晚死在我手里!”
而屋内的两人哪会听不清楚侍女的恶毒话语,却也没发出什么声音,只是相视掩唇发笑。
“姐,看来你被人误会咯!”坐在梳妆镜前的依晴还未整理好,一边打趣着凤舞一边伸手去拿梳妆台上的木梳,有一下没一下的通着发。
“韩大小姐,你这么说我,似乎也择不出去吧?”凤舞挑了挑眉看向依晴,眸中的嬉笑神色让人移不开眼睛。
“好好好,只是想想韩府的大夫人居然还弄了这么一出,想想就觉得好笑!”坐在梳妆镜前的依晴也是笑弯了眼睛,因着这等误会倒是让大夫人有了危机感,还派人来给她们下马威?
“不过,由此看来,这韩相也是个不露底儿的主,我俩的身份竟是连自己饿得夫人都未曾知晓!”凤舞略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正正经经地和依晴说起话来。
即使凤舞不说,这句话也正是依晴想说的。回想起昨夜碰到的韩家二公子,看情状应该也是把她俩认做了什么狐媚子才是,不然怎么会在花园中那副态度?可昨夜都已经在书房说开了关系,怎么韩家的大夫人还是这副做派,竟指使婢女到这里演了这么一出?
“你说,韩家老大是不是因着受不了自己的氛围,才请旨出使扶然的?还这么多年不回来!”凤舞还在兀自猜测着韩大公子韩祈钰的八卦,眉眼间流转的竟是少有的俏皮之色。
“姐,我们要尽快让他安排我们和韩梧轼相见!”依晴十分突兀地说出这句话,倒是让还在八卦韩家人关系的凤舞有些接不上话。
只见她从桌前起身,走向依晴,突然就俯身蹲在了依晴跟前,双眼仰视着依晴水灵灵的眸子,“怎么,你想冒险赌一把?”
“嗯……”被凤舞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的依晴低声应了一句,马上将脸移向了一侧,“不算是吧,就只是想替着她尽一尽孝心,也算是报答她了!”
即使依晴只是用“她”来代替了那人,可凤舞听得出来,依晴是想替韩婷婷完成遗愿。韩婷婷直到病入心脉的时候还在求着她们,请她们一定治好她,她想要尽快入京认回父亲。
只是天意弄人,韩婷婷还是死在了星州的那场瘟疫中,凤舞即使身怀医术,也是没有办法让韩婷婷实现她的愿望了。既然如此,她们二人替韩婷婷完成心中的愿望,也算是对得起她了!
“那……”凤舞正要询问依晴想要以什么借口,去催促韩梧信安排二人相认的时候,敲门声再次响起。
“两位姑娘!管家吩咐小的,待您二位到二爷那里!”门外的声音伴随着敲门声传入两人的耳中,两人虽然没说什么,却也不准痕迹地相视一笑,一起走向房门处。
“姑……”门外的小厮正要说什么,房门已经从内里打开,韩凤二人直接走出来,还示意这小厮赶紧带路。
老实说,门口这小厮得了大管家的吩咐,说要带两个姑娘到二爷那边去,他自己都不禁有些歪想了去。不过等他看过了这两人的容貌,又一路带着她们来到韩家二爷住的后院,就已经将心里先前的想法直接就抹去了。
为何?只是因着他一路领着韩凤二人走的时候,那个年纪偏小的姑娘总是在问着二爷的喜好,问着二爷近些年的状况,甚至是关心二爷的身体。若真的是他之前认为的,这两人是大老爷挑出来送去给二爷的房里人,他还真是信不得,哪有做小的还要问这些有的没的?倒不如打扮的好些更为实在!
“姑娘,二爷就住在这院中,小的没那个福分进去,就送两位到这儿了!”说话的语气比刚才恭敬了些,这小厮也不多做停留,直接快走几步离开了后院。
“这人倒是个实在的!”凤舞瞧着小厮离去的背影小声嘀咕了一句,身边的依晴也是分外认同地点了点头。
可不是嘛,她们向他打听韩家二房主子的事情,这人竟然直接就告诉了她们,并没有跟她们扯皮推脱,已经算是在韩府中难得的实在人了!
“走吧,去会会……”凤舞还没说完话,就推开院门走了进去,却不想看到的却是院中掀去地砖的土地,而且还被仔细处理过种着瓜果蔬菜。
“这……”凤舞以为自己进错了院子,还转头看了看依晴,想确定一下自己眼见是否是真的。
“走吧!”倒是身边的依晴没表现出多惊讶,直接拉上凤舞的手就往院中走,还留心没有踩到了田垄上的蔬果秧苗。
院子的大门被人推开,打破了原本的宁静。在屋内正做着早饭的韩梧轼哪里会听不见声音?只是他心里正奇怪着,后院已经多年不曾有人踏足,到底今日来访的会是什么人?
韩凤二人正穿梭在田垄间,屋内的韩梧轼已经擦着手从厨房走了出来,恰好看到两个小姑娘在田间蹦跳着。虽然他也奇怪来人的身份,但难得看到府中人能够接受他的生活,还是免不得有些惊讶,开口问到,“你们两个是……”
在韩梧轼出声的时候,韩凤二人已经注意到了有人在盯着自己,抬头便看到了一个年约四十的男子一边擦着手上的水,一边出声想要询问什么。不用说,这人应该就是韩婷婷的父亲了,毕竟韩婷婷的那双丹凤眼与这人所差无机。
“我们受人所托,有东西带给大叔……”依晴有些不知该如何称呼眼前之人,只能含含糊糊地喊了句“大叔”,同时还从袖中拿出了之前交给韩梧信查验的那只荷包。
“你……你们是……”韩梧轼哪能认错了依晴手中之物,当下就惊在了那里。这荷包他当年就送给了杨挽柔,作为定情信物。可自从他得知杨挽柔还另有竹马的时候,一气之下便返回了京都。可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他依旧是放不下杨挽柔,就连父亲兄长为他求下几门婚事,都被他强硬拒绝了。直到现在,他也只是一个人生活在府中的后院,过着曾经与杨挽柔约定下的生活。
“大叔,我们进屋说可好?”凤舞哪里敢在院中如此开阔的地方让依晴说出什么,只能暗暗提醒了一句,想要几人进到屋内再详细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