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楚腾说出了“何苦”之言,可看着如此模样的云沐阳,他心中却有些为那位姑娘抱不平。看着云沐阳的架势,明眼人都知道依着他的性格,前些日子住在府上的那位姑娘绝对与其的关系不一般。可如此突然的就给他进行了婚配,对象还是一直与之不对盘的韩家人,这种事情放在谁身上都会觉得厌烦。
瞧瞧现在云沐阳的这幅样子,哪里有什么成婚的喜悦?倒是让他这么个极少饮酒的人,半日来关在房中喝了这许多的酒。这桩婚事到底算是喜事还是悲事啊?
“王爷,王爷?”看着已经意识模糊的云沐阳,楚腾吃力地支撑住他高大的身躯,还不住地唤着他,希望能够让他尽快清醒一些。不论怎么样,也该安置好了云沐阳,吩咐厨子制一碗醒酒汤送来才是。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若是你能告诉我,我们……我们……”对于楚腾的呼唤置若罔闻的云沐阳,此时正趁着酒劲儿喃喃说着什么。可楚腾毕竟上了岁数,加上他言语的音量极小,怎么可能将全部话语都听个清楚呢?即使楚腾努力探听着,也只是听到了“你”、“我们”之类的称谓罢了。至于真正关系到事情核心的内容,楚腾全然不知也没有办法去打探些什么。对于一个醉酒之人,哪里还能说什么道理可言呢?
“楚伯,你这……”就在楚腾这老胳膊老腿儿要支撑不住云沐阳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道声音,算是递给了楚腾一根救命稻草。
“啊?薛明?赶紧,赶紧的!快把王爷扶回房间去,这喝了酒的人,可千万不能被风吹了身子!”楚腾顺着声音回头一看,就看到一身玄色武服的薛明站在了院中,正一脸疑惑地看着楚腾。
说来也只能是巧合,由于云沐阳的身躯要比楚腾高上许多,所以在整个人都跌在楚腾身上的时候,面部自然垂下,让来人根本看不出容貌。若不是楚腾出声让薛明帮忙,他都要以为楚伯是扛了个昏迷不醒的人,准备进主子的房间呢!
听到楚腾的招呼,薛明提步向前就把已经醉倒的云沐阳的胳膊扛在了肩上,分外吃力地将他带进了屋子。待到他们两人将云沐阳安置到床榻上的时候,武功底子数一数二的薛明竟然也有些面颊涨红,微微的有些气息不稳。
“楚伯,怎么主子喝了这么多酒?”在云沐阳的房间中转悠了一小圈,薛明看着桌上地上倒着立着的数个酒呈,眉头微微皱起的同时还询问着一直在府内操持的楚腾。毕竟,在他的印象中云沐阳从来都是个十分懂得克制之人,如今这般放纵了自己,必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才会有如此失态之举。
“唉!”先是为床上的云沐阳盖好了锦被,楚腾转过身来才叹出了一口气,有些难为地将自己猜测的事情缘由说了出来。只是,因怕扰了醉倒的云沐阳,声音刻意放低了些许。
屋中的烛火燃烧的好好的,却在下一瞬突然传出了“噼啪”的轻微爆裂之声,而后响起的便是薛明甚是惊讶的呼声。
“什么?您说主子要和韩梧信的侄女结亲?”薛明的声音透着一丝惊讶,而这份惊讶的出处,当然是因为他心中极为清楚,韩家哪里有可能有什么侄女!?若是手中掌握着璇玑阁的他都不清楚这些,那他这个璇玑阁的主人也就可以让贤了。
将薛明眼中的不可置信看在眼中,楚腾似乎读出了一些内容,就小心翼翼地问到,“薛明啊,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心知自己的表情已经出卖了自己,自然是不可能向楚腾隐瞒了去的。薛明也不含糊,直接就点了点头,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都一一向楚腾坦白了。而后,还略带疑问地看了床榻上醉酒的云沐阳一眼,才甚是谨慎地问了一句,“除了这件事,是不是主子心中还有什么旁的东西?”
这句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依着楚腾对于云沐阳的了解,他也不相信云沐阳会因为一桩赐婚而成了这副德行,这其中必然还有着更深层次的原因不被他们知晓!
想到这里,楚腾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匆匆地往门外走。抛给我一脸惊愕的薛明一句话之后,径直出了屋子,融入了漆黑的夜色之中。
“我还是先去厨房,让人制碗醒酒汤来,不然到了明天,这头不定疼成什么样儿呢!”扔下这句话之后,薛明眼瞧着楚腾出了屋子,就留他一个人面对一个……酒鬼?
躺在床上的云沐阳其实并不老实,仍旧有一搭儿没一搭儿的呓语着,只是声音甚是含糊,根本让人听不清楚到底在说些什么。
由于云沐阳早前打翻了酒呈,致使屋中央铺着的地毯上沾满了酒渍,弄得整间屋子里酒气冲天。再看看地上横七竖八躺倒的十几个酒呈,薛明实在是无处下脚,只得认命般的开始替云沐阳收拾起屋子来。
虽说他是云沐阳的属下,可到底也是璇玑阁的主人,如今竟也沦落到要做些小丫鬟做的事情。可那又怎么样?就看着云沐阳此时的表现,他还真的不敢让府内的丫鬟进到屋中。若是有心人想要从醉酒的云沐阳身上谋得什么利益,那可就不好说了!
一边思索着其中的利害关系,薛明一边拿起屏风后的铜盆,准备打些热水来。只是他没想到,当他再回到屋中的时候,云沐阳已经端端正正地坐在了床榻上,双眼极为有神地望着端着铜盆的自己。那一刻,薛明恨不得打断自己的腿,自己那么上赶着去打什么水?瞧瞧主子现在的表情哪里像个醉酒之人?这下好了,自己端着盆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该怎么办才好呢?
“可有收获?”前一刻还处于酒醉状态的云沐阳,这时候竟然极为冷静地询问着薛明,似乎只想知道薛明调查之事的具体回复,听他说话的声音语调,哪里像是个酒鬼?
见到云沐阳已经恢复了常态,薛明也赶紧转变了角色,从一个默默打扫的小跟班儿,直接切换了自己的模式。从现在起,他还是那个为云沐阳所用的璇玑阁主。
“是,属下得报,扶然国内确实有些异动!”将手中的水盆赶紧放下,薛明这才绕过屋中散落的酒呈来到云沐阳跟前,详细汇报着连日来所侦查到的消息。
“与那人可有关系?”云沐阳一边抬手撑住了仍然有些沉重的脑袋,一边语气深沉地询问着,却微微爱上了眼睛,似乎对于饮酒后的刺痛有些在意。
“是,属下多方查探之后发现,那人曾经数年前曾多次往来扶然,在其最后一次离开扶然不久,就高中魁首,得了重视!”由于薛明此时是低头回禀,并没有看到云沐阳有些难耐的神情。所以在回话的时候也是尽量详细,想将自己探查到的消息全部告知给云沐阳知晓。
“对了,让你去查……”听了薛明的回禀,云沐阳强忍着醉酒后的头痛,想要抓住方才心中闪过的一丝灵感。怎奈这酒后的后遗症属实恼人,竟让他有些失了分寸。
无奈之下,他只能作罢,不再去深思关于那人那事的具体细节。随后,他正准备吩咐薛明些什么的时候,就被门外传来的脚步声打断了。
下一刻,楚腾手中端着个托盘走了进来,而盘中则是放着个粉底掐金丝琉璃色的精致小碗。
“王爷?您已经醒了?”才刚踏进屋子,楚腾都还没说话,就感觉到屋中的气氛有些不同方才。就在他抬头看向床榻的方向的时候,就看到云沐阳已经双目清明地看着自己,其身侧还立着似乎正在等待吩咐的薛明。
“嗯!楚伯,方才……”低低地应了一声之后,云沐阳就准备向楚腾致歉。楚伯可是一直将自己视为亲儿的,如今自己酗酒迷醉,他大概已经担忧许久了吧!
只是云沐阳的话都还没说完,就看见那只粉底掐金丝的琉璃小碗出现在了自己的跟前,而举着它的人正是楚腾。
“王爷,不论您是真醉还是假迷,酒饮多了伤身,先喝碗醒酒汤吧!”其实在瞧见云沐阳眼中的清明之时,楚腾就知道方才的那阵迷醉只不过是云沐阳的随心而为罢了。也许,只有他刻意地让自己醉上一场,才能彻底将内心的苦楚发泄出来。只不过,楚腾仍旧极为关切地将醒酒汤端到了他跟前,甚是郑重地嘱咐着他要将其喝下去。不论云沐阳是真醉还是假疯,到底是喝下了那么多的酒,合该好好用些醒酒汤,也能防止酒气伤身。
听着楚腾的关心之语,云沐阳也不含糊,直接就将递过来的小碗拿了过去,一口就让碗中的醒酒汤进了腹中。而楚腾十分识趣,在接下了云沐阳递回的小碗之后,便转身出了房间,还将房门顺手给关上了。
“让你查韩梧信的事情,不必再继续了!”说这话的时候,云沐阳的眼眸明显暗了几分,说话的语气也比之前更为低沉。只是脸色仍然因为饮酒有些微的晕红,所以根本看不出他的真正情绪究竟是怎样。“继续追查扶然之事,有了消息,速来回禀!”
吩咐过之后,云沐阳直接摆了摆手,示意薛明可以离开了。之后便没再去理会什么,索性闭上了眼睛,抬手按揉着有些胀痛的额头。直到听到房门发出了“吱呀”一声之后,他才骤然睁开了双眼,眼中则是布满血丝的吓人模样。
夜已深沉,清惠园中的凤舞在送走徐皇后之后,没过多久就看到一个年岁不大的管事娘子带着两个丫鬟来传话,说是让四小姐同二老爷一同去用晚饭。因着先前落雨的那出奚落,凤舞对于韩府之中的那起子趾高气昂之人皆是没个好脸色。只是冷冷地应了一声,就打发着她们几个人赶紧离开了。
如今算下来,都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了!别说是用个晚饭,就算是晚间的宵夜都该用过了吧?怎的就是还不见依晴回到清惠园中呢?
就在凤舞在清惠园门口坐立难安的时候,就看到一个身影向着这边走过来。她当下就认定是依晴回来,直接就气愤地教训道:“你还知道回来啊?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你让我怎么和时凤交代?”
不过,那道身影在听到凤舞的言语之后,只是静静地立在了原地,却并没有再向前踏出一步。而这作为在凤舞眼中,直接就成了依晴害怕自己责问,不敢近前的举动。
所以,凤舞并没有停下一直絮叨的话语,而是一步步靠近着前方的那个黑影。只是,在走到人影身边时才发现,这个人的身高与依晴不符,看样子该是个男子才对!
“你……”刚想脱口问那人是谁,那人影已经缓缓走出了方才的阴影之处。被不算明亮的月光一照,这人哪里是依晴,竟然是府中的二公子韩祈钟。
“你……二公子,原来是你啊!”心知自己错认了人去,凤舞赶紧尴尬地笑了笑,想要将方才的言语掩盖过去。她心中也细细回忆着,方才自己应该没有说出什么吧?万一因为自己的原因,让韩祈钟听出了什么端倪,那不是得不偿失了吗?
“怎么?凤小姐以为是谁?我那个四妹妹,还是你口中那个叫时凤的人?”自阴影中走出来的韩祈钟说话的声音语调极平稳,听不出什么感情变化。只是,自他口中说出了“时凤”的时候,本来无甚风波的平静面容,竟然有一瞬间的凌厉之势。
“呵呵,二公子说笑了,我只不过是有些在意妹妹还没回来罢了!”从韩祈钟口中听到“时凤”的时候,凤舞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凝固,却也迅速收拾好了神色,不想被他瞧出什么来。只是一直解释着,自己方才的言语,只不过是出于对妹妹的关心罢了,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
“是吗?那凤小姐能不能为在下解释一下,时凤是谁?”显然,韩祈钟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凤舞,执意追问着方才被凤舞提及的“时凤”到底是何方神圣。很难想象,在韩府之中被传的性情寡淡的韩祈钟,那张平静无波的脸上竟然透着隐隐的情绪。而那情绪究竟属于执着,还是属于恼怒,凤舞已然分不清楚了。
“时……时什么?二公子在说什么呀?”既然选择了装傻,凤舞也只能一直装傻到底了。听着他的语气,不像是知道她们之间秘密的模样,倒像是个要不到糖果的娃娃,甚是执拗地想要讨到成果一般。既然如此,凤舞便一脸茫然地看着韩祈钟,想要以此告诉他,恐怕是他自己听错了字句,自己可不懂得他说的什么时什么的是什么!
“哦?不知道?那是不是只要在下去告知了父亲,凤小姐就知道时凤到底是谁了?”韩祈钟全然不去正视凤舞,只是斜了装傻的她一眼,并语带威胁地说着话。可他却用眼睛的余光仔细观察着凤舞的细微变化,想要从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