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屋中的三人倒也是分外开心的,没有人去提前旁的事情,皆是怕扰了如此的氛围。
一夜无话,转眼已是天明。
由于韩家接下了燕王府的帖子,今日的丞相府俨然谢客状态,全府上下都在积极准备着来日前往燕王府的行装。虽说韩家出了个权势滔天的丞相,可照直了说来,也不过是个臣子之命,哪里比得上已经被封了燕王的三皇子云逸阳呢?皇子意味着什么?那不仅是权势地位的象征,也是未来可能成为主宰的存在啊!如今阳字辈的这一级中,虽说成年的皇亲倒是不在少数,光楚王云翎南这么一个亲王就有三个儿子,更别说更为旁支的群王级别的诸多云姓贵族了。可到头来呢?真正能够承继了朝中重任的、被委任为亲王的,也只有元康帝的三个儿子!燕王云逸阳也是这三人之中最为年长,阅历最为丰富的。虽说云逸阳只是前镇国将军安锐璋还儿子,可谁又能肯定元康帝不会突发奇想,真的把皇族的未来交给这个最让他满意的儿子身上呢?要知道,钦傲帝君的传承可是以贤胜过以身的!
当然,这所谓贤者,必定是指为人的品格性情;而身者,则是指皇族中人的出身。在钦傲立国之初,的确也曾经以嫡长子身份压下众多臣子的声音,传了四代有余。可后来在第六代帝君惠文帝在位时期,硬生生改变了这种只问出身不问贤的状态。而惠文帝也是将帝君的位置传给了自己一个由宫中都人生下的儿子,使得自惠文帝开始的崇德尚文之风得以延续,而那个出身低微的皇子也就是钦傲第七代帝君襄仁帝。自此以后,钦傲帝君的传承也逐渐确立为了以贤不以身。
因为王朝的传统由来已久,身为丞相府中人,即便是管家张全这等奴仆身份,也是能够加以推测一二的,更何况是韩梧信或是李氏这等出自贵族豪门之人呢?
韩府对于燕王府这次聚办的聚会极为重视,可李氏却发现,不论韩梧信下了朝议回来后怎样安排她与随同前往的丫鬟仆婢,都对前些日子认回来的那个便宜侄女儿不闻不问。思虑再三之后,李氏还是决定提醒韩梧信一二,可却引来了韩梧信的一阵厌烦。如此,李氏也不便再多说什么,只能将这等闷气憋在了心中,不好再发作出来。
“老爷!”
才用过了午饭,韩梧信正准备吩咐李氏再将备下的物品再检查一遍,就听到了管家张全的声音从中庭传来。等他抬眼看过去的时候,张全已经捧着个帖子,弓着腰快步来到了韩梧信的跟前。
“何事?”用过午饭之后,韩梧信本就容易习惯性地感到疲累,此时正是身体困乏之际,也懒得理会了旁的事务。所以在瞧见张全进来的时候,也只是略抬了抬眼皮,声音中带了些困倦。
不敢将府门处的事情有所耽误,张全也顾不得扰了韩梧信的罪过,直接就将帖子递到了韩梧信眼前,待他接过那帖子之后,直接附在韩梧信耳边,细细言语了几句。那样子被坐在一旁的李氏看在眼里,可她却不敢再多问一句,唯恐如同午前那时候一般,受了韩梧信的责骂。
“当真?”细细听着张全的附耳低语,韩梧信语带疑惑地问了一句,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不过,他已经微微翘起的嘴角却已经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让有心人能够透过表象参透一二。
“是啊,老爷!您看这……”张全在韩梧信耳边说完话,就赶紧痛快地应了句,可之后的犹豫也是有着请示的意思在其中。
“走!”不待张全反应过来,韩梧信已经径直起身向着门外走去,手中还紧紧地攥着那张被张全带进了帖子。
显然,这等急躁模样的韩梧信是张全不曾见过的,一时间他竟呆愣在了那里,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看什么看!还不赶紧跟上老爷!”坐在一旁的李氏实在瞧不下去了,出声喝到,想要让张全赶紧跟上去。
张全看出来了李氏脸上的不耐烦,当下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赶紧“诶”了一声,就抬脚跟了出去,好一会儿子才追上了急匆匆往府门处赶的韩梧信。
倘若有人好奇韩梧信的这等言行,恐怕还要追溯到今日上午时分,云沐阳亲自拜访燕王府开始说起。
“沐阳,你这是……”坐在会客厅主位上的卫无双看着屋中摆下的东西,有些搞不懂这个五叔叔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而此时,云沐阳穿着一套极为儒雅月白竹叶暗纹的衣衫,腰间缠着一条素晴锦的银灰腰带,其上还镶嵌着几颗温润的玉石。他就站在那些箱笼一侧,正微笑着看着坐在主位上的卫无双。
“三嫂,这些都是这次吉祥会可能会用到的器皿摆件!”云沐阳一边说着,身边跟着的林川就随着打开一个看起来甚是沉重的箱子。“而这些,三嫂可以在吉祥会上作为彩头!”
与此同时,林川打开的另一个描金绣线朱灵木的小匣子,里头则装满了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大致看来,似乎有殷红的宝石、夺目亮眼的明珠、赤金骨玉的珠钗,还有的就是琳琅光晕的琉璃器皿。
“而这个,三嫂就权当做我这个做叔叔的送给未来侄儿的贺礼吧!”云沐阳的话音刚落,林川就紧接着打开了一个被红色绒布罩住的方正之物。待卫无双顺着云沐阳的手势看过来,就瞧见那个方正的锦匣之中竟然是一套莹润细腻的白玉用具。小巧的玉勺晶莹剔透,玲珑的玉筷还有一段包覆着赤金如意环,精致的玉碗则在碗壁之上嵌入了金丝,以金丝描绘出了百童闹春的喜庆图样儿。
“沐阳,你这也……”话说到一半儿,卫无双瞧见了云沐阳的模样,就赶紧咽下了之后的言语,转换了语气,极富调侃地问到,“说吧,是不是又想接着我的名义,替你做了什么?”
听到卫无双说出此语,云沐阳也不多做辩驳,只是言笑晏晏地示意着林川端着一个打包好的盒子,来到了卫无双跟前。
“三嫂所料不错!沐阳的确有求于三嫂……所以,希望三嫂能够将这东西……”
云沐阳的话都没说完,卫无双瞧着他那副模样,心中就已经知晓了他的用意。当下就抬手制止了云沐阳之后的言语,还深有意味地看了他一眼,这才遣了身边随侍的凝碧,将林川手中捧着的那个包裹接了下来。
“沐阳,看来你已经将之后的事情都安排好了!”看着跟前嬉笑模样的云沐阳,卫无双的言语用得是肯定语气,而非疑问之句,那双眼睛之中蕴含的味道,恐怕也只有当事人才能体味些许。
“三嫂,安儿都已经四岁了,我哪里还敢落后三哥太多呢?”虽说云沐阳并没有正面回答了卫无双的问题,可他的这番言论倒是比卫无双所问的含义更为深蕴。
听了这话,卫无双自然也不好再多说多问什么,一切还要待尘埃落定才好开口。
“三嫂,您身子要紧,沐阳就不多打扰了!不然若是三哥下了朝议回来,恐怕是饶不得我!”眼瞧着卫无双已经差人收下了包裹,云沐阳的心才算是放下来,略坐了片刻,就准备直接离开。毕竟,如今的卫无双样子,他可不敢让她多受了什么劳累。倘若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他三哥还不得追到府上要他好看?三哥这个人啊,对什么都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而软肋也只有一个叫做卫无双的女子罢了!
“沐阳放心,这东西,必定不会误了!”卫无双心照不宣得应下了云沐阳的事情,几番言语之后才让府中的管家景东华送了云沐阳离府。而她则因着身子不便,只能在屋中目送云沐阳离开。
“娘娘,这包裹?”待云沐阳几人跟着景东华走远了,凝碧才出声向卫无双问了句。
“无事,待午膳之后,你亲自送到韩府去,送去给韩四小姐!”并没有什么好奇心思的卫无双只是略吩咐了凝碧几句,就想要起身回到内室去。凝碧见状,赶紧先将包裹放在了桌边,紧张地上前来搀扶着卫无双,唯恐她有了什么闪失。
“你这是做什么?莫不是也被你家王爷传染了去?”瞧着凝碧紧张兮兮的模样,卫无双出言调笑了两句,却也并没有拒绝了她伸出来的双手。
“您还说笑呢!王爷也是担心您嘛!以前世子出生的时候,奴婢不懂这些。可如今斌哥儿也三岁了!奴婢哪能还像从前似的,那般没了分寸呢!”此刻的凝碧亦是振振有词,并不觉得自己的谨慎有何错处。
“是是是!你呀,自从跟惊鹤成了婚,也不知是不是做惊鹤的主习惯了,现在竟也做起你家小姐的主来了!”听到凝碧说得这许多话,卫无双越发地感觉到身边这个丫头真的越来越有管家婆的模样,虽然自己言语中带了些无奈,却也透着些欣喜。
而凝碧口中的斌哥儿则是她与惊鹤的儿子,大名唤作景斌。没错,就是姓景,随了府中大管家景东华的姓氏。当年她做主给凝碧和惊鹤赐婚的时候,因为惊鹤是云逸阳捡来的孩子,所以并不知晓他还有无父母亲人。因着府上的大管家景东华的儿子过早的夭折,此后也再无所出。
如此一番天意安排下,云逸阳先是询问了景叔的意见,才让惊鹤认了景东华为父,使得景东华在不日后的婚礼上,与燕王夫妇坐在了同一处,也算是给了惊鹤一个安定的家。
“小姐,奴婢怎么敢做了您的主!莫说什么受了王爷的传染,即便真的如此,那也是他惊鹤的王爷,奴婢只是小姐的奴婢!”也不知是不是这几天这小两口有了口角,凝碧极少这样将她与惊鹤分得如此清楚,今日却说得分明。
“罢了罢了!午膳之后以我的名义送过去,可万不能提宸王半个字!”卫无双心知凝碧素来是个伶牙俐齿的,自然不敢再与她争论些什么,只是吩咐着她一定不能提及宸王府一句,就任由着她搀扶进了内室。
待凝碧将卫无双安置妥当后,她才直起身子来,脆生生地应了一句,“小姐您放心!奴婢心中还有些分寸!”
“呵呵!”瞧着凝碧的模样,倒是逗坏了卫无双。自己虽然也才二十,可凝碧年岁上比自己也差不了多少,纵然已经做了娘亲,却也仍有些孩童的脾性在。“好了,我要躺一会儿,若是王爷回来了,你先进来唤我!”一边说着话,卫无双一边略显疲惫地揉了揉眉间,不一会儿就没了言语。
凝碧替她掖了掖被角,仔细检查了一圈之后,没有发现什么错漏之后,这才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内室,前去招呼府中之人来处置这些送来的箱笼。
同一时刻,云沐阳与林川也在回到宸王府的路上。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林川是个憨厚的武痴,对于今日的这些行为有些许多不解。可把那些繁杂的事务放在一旁,他是真的想不明白,自家主子想要送给韩姑娘东西,直接送过去就是了,怎就将那包裹送到了燕王府上,还要他们转交呢?
被这些事情扰的头疼,他渐渐放慢了速度,靠近了云沐阳乘坐的马车车窗处。
“主子!”俯下身来,林川冲着车窗处唤了一声,虽说能从主子口中得知缘由的几率极低,不过他向来如此,也不怕被主子喝骂了去。
“嗯?”车中的云沐阳还在思虑着方才的包裹之事,他心中极为忐忑,不知依晴会不会喜爱他挑选的衣物首饰。这番突然听到车外林川唤自己,这才抽回自己的思绪,掀开了车窗帘子应了声。
“主子怎么不直接将那东西送给韩姑娘?”林川素来不会拐弯抹角,对于云沐阳也不例外。他并没有什么铺垫,直愣愣地就将自己的疑问抛了出来,丝毫没有认为自己的行为是否唐突。
“你觉得,若是她知道了那东西是本王送的,她还会收下?”云沐阳有些落寞地垂着眼眸,回了林川一句,更像是回应着自己的心一般。
“这……”云沐阳如此一问,倒真的把他给问住了。他下意识地抬起了手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憨憨地一笑,十分识趣地闭了嘴。
“对了,你今天下午就带着府中的侍卫去一趟珞珈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云沐阳并没有放下掀开的车帘,而是开口吩咐着林川。
“珞珈山……”因为不知道去珞珈山的用意,林川有些茫然地愣了一愣,他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地名,却不知道自己此番前去的真正原因何在。
“对,珞珈山!回了府中,你到书房书案上寻一副鸟雀的画像!”说完,云沐阳就将掀起的车帘放了下来,再次沉浸在马车内的自我世界之中。
这一番言语倒是把林川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楞楞地重复了一句,这才意识到自家主子可能是想要自己带着兄弟们去找一只鸟?主子什么时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