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因为昨夜在客栈中的事,韩梧轼对于自己这个侄子心中还有些计较,毕竟一群活生生的人死在自己跟前,任谁心中都不会好受。就因着这件事情,韩梧轼也是对自己这个侄子有了其他的看法,想来那些年在外闯荡的时候,韩祈钟也是吃了不少苦头,才会变成如今的模样吧!
虽说韩祈钟已经松了口,想要将一些事情告诉给他,只是在这一瞬间,韩梧轼却忽然顿悟了,心中的那一丝别扭也释然了。他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之后,急忙抬手制止了自己这个侄子接下来的言语。而后才抬起头来,让韩祈钟看到了他如今的神色,当然也让他看到了自己眼中的眸光。
“二……二叔你……”看到了韩梧轼突然抬起的头,以及那双睁开的双眼的时候,韩祈钟心中是震惊的!或者说,在当下的环境中,他已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只听他结结巴巴地盯着韩梧轼的双眸,整个人都怔住了,就连说话的声音都透着一股子不可思议。
反观韩梧轼倒显得镇定了许多,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绪,而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方才被韩祈钟看到的一切便消失了。一切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若不是真的亲眼所见,韩祈钟一定会觉得是自己出现了幻觉,或者说是自己脑中的幻想,使得自己分不清楚梦和真实了!
“二叔,你方才,这……这是……”
韩祈钟自问行走江湖多年,也遇见过不少的奇人异事,更见过诸多的能人巧者,却从不知道天下还会有如同方才自己所见之景的现象出现。本是站在了韩梧轼身旁的韩祈钟,因为这个突然的冲击,也不好再多说多做什么,只一心想要探求到方才事情的真相。于是乎,他索性坐到了韩梧轼的身边,一脸追索表情地看着这个自己再熟悉不过的二叔。
还不等他讲出自己心中的疑惑,韩梧轼便径直开口。他似乎已经知晓了自己侄子的疑惑,也不去多言其他,开门见山地开始了自己的讲述。
“二叔知道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方才是二叔唐突了!祈钟啊,其实二叔和你一样,也有着自己的秘密,只是这个秘密却……并没有什么实在的意义!”
说罢,韩梧轼便直接起身离开了方桌,似乎是不愿意面对了现实一般,他选择以背对的方式展现在韩祈钟面前。虽说他是长辈,这般举动无可厚非,可若真的计较起来,以背对人确实显得有些不尊重了旁人了。
“意义?二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突然知晓了自己熟悉之人,还隐藏着自己不知道的一面,韩祈钟心中的好奇被瞬间勾起,根本没有去多在意了旁的事情。当他追问出声的时候,却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追索的太多了,会造成了自己二叔的困扰。一想到此处,他也不敢再多问什么,只好顿住了自己的动作赶紧改口。
“若是……若是您不愿意多提,祈钟不问也就是了!”
“呵呵呵,哪有什么不愿意多提的,这种事情有也不是我可以选择的啊!”
韩梧轼并没有在乎了自己的秘密被人探查,反而是略显无奈地哀叹了一句,便转身看向了坐在桌前的韩祈钟。
“你也看到了,祈钟!”才一开口,韩梧轼便表现更加无可奈何,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与昨日相比有着很大的不同。“方才的情况才是我本来的模样!”
“本来?”抓住了韩梧轼话中的字眼儿,韩祈钟心中的疑惑更是加深了几分。什么叫做“本来”?难道自己方才看到的景象,才是二叔这么多年来一直压抑自己的原因?还是说是因为在韩家一直受到大房的打压,二叔才会变成了这种模样?
“是啊!你可能从来没有向大哥问过,韩家的族史吧!”一说到这里,韩梧轼很自然地止住了话语,而后才略带嘲讽地嘀咕了一句,“也对,他怎么会向孩子提起这些呢!”
如此听来,倒像是韩家有过什么不光彩的过往,不希望被后人们所知晓一般。只是,这种所谓的污点到底是什么,别说是韩祈钟不知道,就算是家中的其他孩子都绝对不会知晓。毕竟,韩梧信这种人就是这样,一个谁都不愿意相信的人,即便是对自己的孩子也是不愿意将这些所谓的“秘密”坦白的。更何况,这些秘密在韩梧轼的描述来看,大抵上会是个抹黑了自己形象的秘密呢!
过了许久之后,韩梧轼才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他再次将眼神聚焦,看向了仍然在等待着他言语的侄子。只是这次他开口的时候,语气比方才更加凝重,大概是因为他要讲述的是什么沉重的历史的缘故吧!
“方才你也看到了,二叔的眼睛……不光是二叔,连大哥也是!”
韩梧轼的话让韩祈钟再次想到了方才他看到的景象,那双冒着诡异眸光的眼睛,还是异色地瞳孔颜色,不论是谁看到了恐怕都会将其看做是妖物才是。这也就难怪韩家对于这件事讳莫如深,而身为韩家家主的韩梧信也没有向自己的子女透露了分毫。
韩梧轼话中所说的大哥,不就是钦傲当今的丞相,韩家的家主韩梧信吗?若真的如同他言语中那般,岂不是指韩梧信也拥有着一双异色的瞳孔颜色,而且还是这种诡异的光亮吗?别的且按下不提,光是这种妖异的事情,在钦傲的百姓来看,那都属于妖异的征兆,还怎么会同意了让拥有这种眼睛的韩梧信继续担任了钦傲的丞相呢?
到头来,不要说什么元康帝不敢对韩梧信下手,军中朝中的臣工不敢不尊敬韩梧信。一旦这件事情被放到了明面儿上,不要说韩梧信的丞相之位保不保得住,就是韩家的滔天富贵都很难再维系,更别说什么权势地位之类的了!
“这……这就是韩……我父亲之所以这么偏激的原因吗?”刚想要直呼了韩梧信的名字,可韩祈钟转念想了想,总觉得这个时候直呼其名并不妥当,也就别别扭扭地称了一句父亲。想来,在韩祈钟看来,无论有怎样的苦衷,也绝对不会轻易原谅了这般对待了自己的父亲吧!
“也许是吧!也是因为这双眼睛的存在,我的父亲,也就是祈钟你的爷爷无论如何也没能同意了我的婚事,这才……这才造成了挽柔她和我之间,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韩梧轼的言语中充满了惆怅,似乎对于自己这双异于常人的眼睛,带给他的不是高人一等的感觉,反而使得他处处受限。如果说他与杨挽柔之间的结果是他的优柔寡断所造成的,那韩家所带给他的这双眼睛就是这件憾事最大的诱因!
此时的韩梧轼只是透过了屋中的窗户向着外头看着,客栈外喧闹的景象,闹市中的吆喝,似乎都与他没了关系。这一刻对于他而言,只是觉得自己独处于这些人之外,这种被另眼看待、被孤立的感觉,即便已经这么多年了,也依旧伴随着他没能消散。
“那……二婶她……她也知道?”突然想到了关窍处,韩祈钟也瞬间将一直低垂着的头抬起,他带有猜测的语气也能够让立在窗前的韩梧轼明白,对于这件事情他绝对没有半分的抵触想法。
“挽柔?呵呵,她大抵上是知道了吧!”只要一提到杨挽柔的名字,韩梧轼的脸色就会变得极为柔和,似乎只有在他记忆中温和巧笑的女子,才能成为他此生最大的慰藉。如今想来,当年同她在一起的时候,即便自己多么善于伪装,恐怕也是逃不过她的玲珑心思的!毕竟,她都能为自己生下一个女儿,想必这心中对于自己的感情也是不比自己少的吧!
“那……那我……”
“呵呵,你放心,你和你大哥都没有这种情况!”
韩梧轼的话也算是直接给了自己侄子一个肯定的答案,这也就能够理解,为何这么多年过去了,韩祈钟与自己的大哥韩祈钰一直都没有察觉自己的变化。想来,他们兄弟二人是根本没有存在这种情况的,所以才会至今也未曾有过这种事情发生。
“为何?我和大哥都是父亲的孩子,为何我们……”
待韩祈钟思索了片刻之后,他立刻抓住了其中不对劲儿的地方,因为与自己的二叔并没有什么顾忌,也便直接言说了。只是,此时的他一味在乎着自己关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现在自己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韩梧轼的脸色竟也产生了甚是微妙的变化。
“大概你们是例外吧!”
看样子,韩梧轼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只匆匆搪塞了韩祈钟一句话之后,便直接伸手关上了打开的窗户,将窗外的热闹声响隔绝于外。
“我累了,祈钟,午饭就先搁着吧!”只吩咐了一句之后,韩梧轼便径直来到了床边,连外衫都不曾脱下,便合衣躺在了床上。
只是因为距离太远的缘故,韩祈钟并不知道自己二叔是不是真的疲累,所以才说话的语气变得有气无力。而且,他也不知道韩梧轼所谓的累了,是指的他身体上的疲乏,还是说心理上的困顿。一切的一切也许也只有韩梧轼自己最清楚,其他人恐怕是猜不得一二的吧!
正说话的功夫,客房外传来了敲门声,待三声过后,就是这家客栈店小二的声音了。“客官,您要的饭菜已经准备好了,方便给您送进去吗?”
说来,这家客栈的店小二也是十分懂礼之人,见着客房的房门紧闭着,便抬手敲了敲,希望得到了允许以后,才推门进去将手中的饭菜安置下去。若换了那等莽撞的小子,还不一定会惹来了多少怒骂,才能止住了客房中休息的客人的火气呢!
店小二的话音才落,房门便从内侧打开,而打开房门的不是别人,正是一直在房中的韩祈钟。
“公子,您看这……”一边打着招呼,店小二一边将手中的饭菜示意给韩祈钟,想要询问了他们的意思。因着店小二瞧着这位公子气度不凡必定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也就不嫌麻烦的多问一句了。
“先放到房中吧,待回头得空了,我们再把碗筷送下去!”
“得嘞,小的这就给您二位安置好了!您也别说什么送不送的,若是用好了,您知会一声,小的……”
店小二的话都还没说完,眼睛的余光就瞧见了韩梧轼合衣躺在了床上假寐的模样。当下里,这声音的音量就小了不少,还极为抱歉地想要向着韩祈钟赔了不是。无奈之下,韩祈钟只能挥了挥手,罢了店小二之后的言语动作,这才换来了片刻地宁静氛围。
待其离开之后,韩祈钟冲着房中床榻的方向温和地说到,“二叔,饭菜给您放在这里了,您饿了便用些吧,我们明日就离开京临!”
虽然韩祈钟直接将计划告诉给了韩梧轼,可却没有得到丝毫的回应,等了许久不见回应之后,韩祈钟这才紧抿着嘴唇离开了这间客房。而就在房门闭合的一刹那,一直躺在床榻上假寐的韩梧轼瞬间睁开了眼睛,而此时他的眼中已经噙满了泪水,下一刻就要奔涌而出了。
就在韩家叔侄二人还在为着昨夜的事情而纠结的时候,身在京都奥良城的韩梧信,此刻却在书房之中开怀大笑着。
“哈哈哈,你的意思是,云沐阳那个鬼小子准备亲自登门拜访老夫?”
一听到来人的禀报,韩梧信自动省略了很多东西,直接将其话中的言语提炼了出来,整合出了一个自己最为满意的答案。只不过,这个答案究竟是不是云沐阳的原话,那就不是他想要知道的了。
“是的,老爷!听宫里人的消息,宸王确实有意在四小姐回门之时,亲自到访!”书房之中,此刻正站着一个身穿墨色衣装的男子,听着声音似乎很是年轻,并不是什么苍老的音色。至于面容嘛,除了韩梧信之外,恐怕旁人绝对不会有机会能够见到眼前回话之人。
由于每一次韩梧信召见他的时候,都刻意将书房内外之人处理干净,即便是最得韩梧信心思的张全也是完全不知道此人的真正面貌的。
“亲自来!哼!这次老夫让他有来无回!”突然,韩梧信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瞬间就变成了一个表情狰狞而狠厉的模样。光是听到他话中的意思,想来也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了云沐阳的!
也不知道云沐阳会不会有所提防,亦或者说他会不会打消了亲自来到韩府拜访的主意!
“老爷,这么做会不会太过于冒险了?毕竟……毕竟是在府上出了事情,圣……”
“你以为老夫会这般轻易地让他们抓住了把柄?”男子的担忧还没有说完,韩梧信便已经想到了他的用意。只用了一句话,便直接将其所剩的言辞都堵在了腹中,再没有说出来的必要了!
“是!属下自然清楚老爷的手段!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们要不要谨慎一些,选择在府外动手?”
这一刻,男子展现出了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却没想到此时的韩梧信已经打定了主意,根本不可能再因为旁人的劝阻而有所改变。毕竟,对于一个嚣张跋扈惯了的人来说,听取他人的意见,似乎也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