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儿的谢霖正同柳妙城的侍女周旋着,而快马赶回奥良城的陈靖远则是在官道之上遇到了许多顶极为奢华的轿子。他本还纳闷着,为何会突然多出这么多轿子往奥良城中去的时候,恰巧有一队人马经过他身边,被他听到了他们这些状似家丁的人之间的对话。
“我说,这京都还有多远才能到啊?咱们都已经赶了好些天的路了!”
“怎么着老四,这是不行了?我昨日里可是听着某人说过,就算是千山阻隔,他也会将小姐安全送到的!哈哈哈,这酸话我可是说不出来,也就只有你小子了吧!”
“哥几个别说了,小心小姐听到了!咱们还是快些赶路要紧!”
一旁路过的陈靖远正听得起劲,没成想却被他们队伍中的另一个人给打断了言语,这算是再听不成消息了!不过,依着方才这几个人只言片语的信息中倒是可以得出一个结论,他们必定是护送了自己小姐上京之人。至于,这种严寒时分为何会上赶着来了人生地不熟的京都,陈靖远思来想去恐怕也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他们是以过些天的选秀为目的,才会来了京都奥良城的!而这个答案虽不算是极为准确,却也是个八九不离十的答案了!
就在陈靖远在原地等候这些人过去的时候,这几个家丁模样的人突然就不再言语了,而原因也十分简单,那就是一直跟随轿子的丫鬟已经走了过来同他们说了些什么。纵然陈靖远没心思去听了那人的言语,可如此尖锐的声音即便是想要忽略,恐怕也是难以做到的吧!
“你们几个还不快住嘴!若是被小姐听到了这些,仔细你们的皮肉受苦!真是离了家里边越发失了规矩了!”
别看这丫鬟年岁不大,可教训起人来的气势却足得很,活像是个正儿八经儿的主子似的。想必在这位小姐的府上,也是个极为受宠的丫头,才会有了如此言行举止吧!
这几个五大三粗的家丁听过了这个丫鬟的训斥也不好反驳什么,赶紧都闭紧了嘴巴不愿同她多计较了这些。毕竟他们都心中清楚得很,眼前的这位姑奶奶极得自家小姐的宠爱,倘若她对自己有了什么不满,不排除这人借机给他们小鞋儿穿!这要是在家中倒还罢了,总归可以求了管家做主,亦或是请老爷夫人做个决断!可眼下这队伍中只有个上了年纪的嬷嬷跟随着,还不就是这位姑奶奶的天下了?
所以,这起子家丁都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也不去辩解了什么,只默默接受了丫鬟极为尖锐的言辞,继续赶路也就是了。
不过,一旁看眼儿的陈靖远却不这么想,心说到底是哪家的奴婢竟然还敢如此大胆放肆。且不说是不是能轮到她管了这些家丁的言语,就说是她自己也是个仆婢的身份,也自然是不能够说出这起子言语的!可瞧着这些人的反应倒是一副正常神色,恐怕这家的小姐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不若又怎会有个如此的丫鬟跟随左右呢?
此时,坐在高头骏马之上的陈靖远并没有意识到,眼前这位富家小姐会与云氏皇族中人产生了关联。若真的能够提前预料到这些,他绝对不会隐瞒了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从而让某人费了多番周折才能摆脱了如此一位难缠女子!
直到陈靖远与这支队伍一同进入了奥良城的城门之后,他才与这顶轿子分开,兵士们一检查完便直接跨马疾驰而去。而因为陈靖远那匹骏马的鸣叫声音,倒是引来了轿子中人的抬帘观望。不过也只是看到了一个疾驰而去的背影,竟是连陈靖远的面容都未曾得见的!
一旁的丫鬟突然看到了自家小姐掀开了轿子的帘子,便有些紧张地来到了轿子一旁,甚是惊慌地同坐轿之人说到,“小姐你怎么能掀开帘子呢?若是被闹市中的哪个登徒子看了去,那可怎么好啊!”
她这话一出口,负责抬轿子的几个轿夫便习惯性的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心说,你道人人都将你那位小姐当成宝贝一样供奉着吗?这可是钦傲京都,美人众多,佳丽云集,谁会注意了你家这位脾性如此恶劣的主儿呢?再者说,京都的治安向来极好,哪就有了那起子登徒子会拦了轿子做了这些事情呢?这话说得当真是引人发笑,这丫鬟却还并不自知!
已经快到了一年中最寒冷的时候了,因着几日前的秋雨,这奥良城中更是冷上了几分!陈靖远如今穿着一套极为低调的素色衣衫,腰上缠着的则是一条皮质铜扣的腰带。本就是少年俊俏模样的他,在奥良城中的街市上纵马而过,不知道会引来了多少人的注目评论。不过,想来陈靖远倒也是不在乎了这些的,他本就不是个会在意了外人言辞的性格,加上在军营中沉浮了几年,倒也是变得更为豁达了几分。除了他在处理与柳妙城关系的时候,动了些略显卑略的手段,旁人只怕只会说了陈家这位少将军的好处,绝口不提了那起子坏人名声之事!
由于陈忠前两天已经被陈靖远说服,便也就同意了他快马出游的决定。今儿个的天气总算是少了些阴沉,他本想趁着自家少爷还未回返的机会,将他的卧房仔细收拾一番,却不想这次的算盘打得有些不是时候了!
今日一大早,他便要自家婆娘去指挥了少爷房中的奴婢,将屋中的被褥与衣衫都拿出来晾晒清洗一番。可这才过了晌午,日头都还未西垂的时候,陈忠便听到府门处乱哄哄的,当即也就放下了手中还未收拾停当的账务,奔向府门口去瞧个究竟。
这不瞧还好,他一出门口便看到了自家少爷正同府门处值守的侍卫吩咐着什么,当下里便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这种事情了!怎么说好几日才会回返的少爷,这才一日的功夫便回来了?可眼下他的卧房中的厚实之物都已经被拆洗了一番,今儿个可怎么让他过夜安寝呢?
“少爷?少爷您怎么今日就回来了?”不顾陈靖远正同旁边的侍卫交代着什么,陈忠直接奔到了陈靖远身边,面色上则是带着些惊讶,心中更是免不得要细细盘算一番才好。
“嗯!”看到忠叔向着自己这边儿过来,陈靖远也没有功夫去同他解释了什么,只匆匆应了一声,便继续吩咐着身边听候吩咐的侍卫。不多时,他这才示意侍卫抓紧去办,而自己则是空下了时间去同陈忠言语三两句。“忠叔,恐怕这几天我不能在家中住下了!”
没有太多的铺垫言语,陈靖远直接讲出了自己早就打算好的事情,而这个结果倒是让陈忠稍稍松了一口气。不过,下一刻他便转过身来追问了一句,“不在府上?少爷这是要去哪里?”
“有些事情,我先去一趟宸王府,而后会去缘觉寺为母亲进香的!”陈靖远交代完这些之后,本想着能够直接转身离开。可身后的陈忠因为心有疑惑,倒是不会轻易放走了自己少爷,合该仔细问个清楚,他才能够心安了!
只见陈忠直接拉住了陈靖远的手臂,直接控制住了他的动作,不住地追问着,“少爷,您从前可从未这个时候去为夫人进香,您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老奴?”
出于对自家少爷的担心,陈忠的眉头不经意地便紧锁在了一处整个人的说话语气都变得有些凝重了。而且,只要一提到自家的夫人,也就是陈靖远的母亲武月柔,陈忠总是觉得提自家老爷难过几分。抛开一切不提,府上自然有专门的祠堂供奉了陈家已过世之人的牌位,少爷又何必非要走了一遭缘觉寺,去了那处为夫人进香呢?
这种种的不合理不仅让陈忠心中生疑,更是让他隐隐地多了一丝不安在其中。毕竟,对于陈家的这根儿独苗而言,还是少掺和了京都中人的事务,才更能独善其身!不论是从自家老爷的角度而言,还是从陈家身处的位置来说,陈忠都不希望自家的少爷会冒了怎样的风险,去做了什么让人担惊受怕之事!
被陈忠如此牵扯着手臂,陈靖远一时之间无法脱身,却也表现出了一副无奈的情状。他直接耸了耸肩膀,做出一副纨绔子弟的无赖样儿,语气也比方才要轻松了不少,“忠叔,合着我想尽尽孝,您都觉得不妥当了呗?”
陈靖远这一句话说出口来,陈忠自然不敢再多问什么,直接慌乱地送开了手来,表现出一副“恨恨”的模样。“少爷……你……罢了罢了!恰巧这几日老奴将您房中的厚实之物都进行了一番拆洗,若是可以的话,少爷倒是可以在缘觉寺小住两日!”
本来还想寻个借口不回到家中,如今陈忠这般一说,倒是让陈靖远省下了这起子功夫,不必再言说了什么谎话了!只是,一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去往缘觉寺的事情陈靖远心中还是不免沉重了几分,却也并不能开口多说了什么。
同陈忠道别之后,陈靖远也不多想了什么,直接就奔着宸王府的方向而来。而此时的云沐阳却正同依晴分析着今日朝议时的种种,而陈靖远的到来想必也会给他带来诸多的思考方式,让日后的事情变得更好掌握了!
“少将军,您不是昨日才出发吗?怎么……”
本来站在宸王府的府门处值守的沈诚看到了一个身影奔着这边来了,他本还想说,谁会在这种时候前来拜访,当真是搅乱了他家王爷与王妃的好时辰。可当纵马的身影越来越靠近的时候,他才隐隐约约认出了陈靖远的模样,这才赶忙上前为其控制住了已经停下的骏马。
方拉住缰绳的陈靖远也不与沈诚多啰嗦什么,直接翻身下马询问着他云沐阳的所在。不过,沈诚也只是知晓自家王爷已经回了府中,至于现下在何处他这个值守的侍卫也就不得而知了!
“少将军,您这可就为难小的了!王爷今儿个午前倒是回了府中,可小的哪就能知晓了主子的去处了?您看……”沈诚的话都还没有说完,陈靖远便直接将手中的缰绳抛给了他,自己一个人大踏步地向宸王府门处走去。而守在大门口另一边的侍卫见状,也只是习惯性地行了个礼便直接将其放行了。
“阿沐,你是说元……不是!我是说父皇!父皇想要选秀?”
今儿个午后听了云沐阳的言语,依晴就一直觉得不可思议。且不说元康帝的年岁已经摆在那儿了,就是他同徐皇后的那份情意来说,也绝不可能再去举行了什么选秀啊?依晴可是听云沐阳说起过的,这些年的选秀活动,元康帝也只是走走过场儿,并不会真的流连在花丛之中,也绝对不会因此而忘了一个帝君该有的修养与职责。可如今……
依晴一时间竟有些看不懂元康帝的做法,若说是为了能够稳固朝中的势力划分,然最大的敌人可是韩梧信这个一朝丞相,哪里需要去迷惑了他去呢?要知道,韩梧信的三个女儿早就已经成婚了,他这次又将依晴这个名义上的侄女儿嫁给了宸王云沐阳,他又还有什么筹码去控制了元康帝的后宫呢?再者说,有徐皇后在,谁又能在后宫掀起什么风浪来?倒是容易因此而断送了自己的富贵荣华,失去了宫中的锦衣玉食才是正经!
坐在书房书案前的云沐阳低声应了一句,便微微皱着眉头思索着什么,就连依晴起身来到身边他都没有注意到。只是,当他抬起头来想要同依晴说些什么的时候,这才惊觉依晴早就已经来到了自己的身边。
“怎么不在炭火那边坐着?你自己的身子可经不起这般折腾的!”只要一想到那一日在韩家清惠园中的事情,云沐阳便觉得心有余悸。他本就打算这些时日往缘觉寺走一趟,央着自己师父了净禅师为依晴诊脉。如今的天气越发阴寒了,他可不希望依晴会因为这些事情而伤了身子,没得让自己多心疼了时日!
“无妨!衣衫倒也厚实,阿沐别如此大惊小怪了去!”虽说依晴听着云沐阳的这些话很是暖心,可她心中清楚的知道,眼下最让他头疼的是这次选秀!老话儿都说“事出非常必有妖”,元康帝这次如此不按套路出牌,想必是有了什么打算,而他们现下要做的就是想出对策如何配合了他的行动了!
即便依晴言语中对于眼下的气候并不在意,可云沐阳还是有些担心地伸出手来,一把将依晴的小手攥在了手中。“你瞧瞧,手都这般冰冷了,还说无妨呢!”一边说着,云沐阳一边起身来到了屋中炭炉的位置,将依晴愈发冰冷的小手小心地移动到了旁边,希望以此能够温暖了她身上的冰冷。
“晴儿,这次的事情恐怕会牵扯众多,若是……若是你不想参与其中,明日我便将你送到三哥府上吧!嫂子也快要到了临盆之期了,你多去陪陪也好!”
“阿沐!”云沐阳的话才说完,依晴便轻声唤了他一声,映着炭炉中隐隐的火光,看尽了云沐阳那双宛若九天星辰的眼眸之中。“我不想就这般逃避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