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同自己的侍女阿诺来到了寄芸庵几日了,丁敏苒虽说也曾经猜测过,究竟是谁有着如此大的能力,可以同皇家做了交易,让自己来到了这么一座皇家庵堂来。可她却没有丝毫头绪,压根儿在自己的人际圈子里找不到这么一号人物,就更别说向这个神秘人物印证自己的想法了。
说起来,在她带着阿诺第一天来到了寄芸庵的时候,庵中的主持净贤师太亲自相迎,将她们主仆二人安排在了寄芸庵中的后堂住下。虽说寄芸庵在京郊群山之中,却也是个风景秀丽别致的居所,很多人都会借着不多的开放时日来了此处,就为了能够一睹皇家寺庙的风采。
而将进入庵中修行的丁敏苒而言,这些人就会成为影响其心性的所在,因此净贤师太特意吩咐庵中人士,将后堂一处僻静院落打扫出来,专供丁家的这位二小姐居住使用。即便是皇家寺庙,可寄芸庵到底是身处群山之间,所以这条件自然比不得京中的富贵人家,会有多么富丽堂皇或者恢弘大气。可若细细品来,倒也能够从中体味到一丝清幽气息,也是个修身养性的绝妙之处!
依着自己的判断想来,丁敏苒也只能以此来安慰了自己,强迫自己的心思平静下来,以求做到心如止水,一心只为修行而来!不过主子是这么个想法,阿诺会不会有如此的看法却是个未知数,而她究竟会在这座寄芸庵中发现了什么玄妙,那也是后话再提了!
“小姐,我们已经来了这里几日了,为何还不见这里的姑子带咱们做了什么呢?”由于圣上的旨意是让自家小姐代为修行,所以在阿诺看来,来了这座寄芸庵的目的可不就是做了那些姑子的功课,度过这几年的岁月吗?
可若真的较起真来,她们主仆二人已经到了庵堂几日,却没有一个人来打扰了她们,也没有人去吩咐了她们要做什么。这种奇怪的状态其实不仅是阿诺,就连丁敏苒都觉得分外怀疑,却也不敢对于皇家寺庙有太多的猜忌。面对自己并不熟悉的环境,丁敏苒主仆二人也只能怯怯地听从吩咐,不敢有丝毫的闪失,生怕自己的一个不好,便会连累了在京中的丁家所有人!
说到底,不论她们来到了寄芸庵是为了什么,自己身处其中就已经为家中所牵连。即便有可能她家中父母,也就是丁儒昌夫妇可能对自己这个二女儿不加关心,却也要顾忌着整个丁家的存亡,绝对不敢对皇家有了二心也就是了!
或许在外人看来,丁敏苒不过是个在深闺中不出二门的官家女子,可若真的论起来,她以化名出入各大书画斋的时候,又怎么可能不对世事所有把握了解呢?说到底,不过是丁家二小姐的身份不允许她做了出格的事情,她这才隐忍不发不去深究了这里头的种种罢了!
眼下,她俨然离开了那个束缚自己心灵的京都,又有什么可去顾忌的呢?只要自己循规蹈矩,想来京中之人也不会有了什么其他的问题出现,那是不是就意味着自己可以尽情挥洒自己心中之事了?或者说,就能够再次使用了自己墨梅的身份,在京都的书画界开启属于自己的山河了?
一想到这些,丁敏苒心中的烦闷便慢慢削减了去,整个人也要比在京都丁家要开朗了许多。因为阿诺这次突然向自己提起了这事儿,她倒也不再拖沓,直接坐在了屋中的四方小桌前提笔写着什么,却引来了阿诺的疑惑与不解。
“小姐,奴婢……奴婢是替你着急啊!如果我们不能按时完成了这些修行,是不是小姐就再也回不到京中了?”看着丁敏苒竟在书写时勾起了唇角,阿诺心中也是有些茫然的,她替着自家小姐打算着未来,可看起来自家小姐却并不急于返回丁家。虽说阿诺心中也深知丁家对于自家小姐的不公,却也是希望身为官家女子的丁敏苒能够得到自己的幸福。不过如今困在了这等庙堂之所,她家小姐又怎么能够同寻常女子一般呢?
阿诺如此心急之下,却瞥见了丁敏苒勾起的唇角,任她如何去想也是绝对猜不出此时此刻丁敏苒的想法的!这番景象倒是让丁敏苒再次确认了一件事情,阿诺是真心为自己考虑,绝没了什么私心可言的!
直到丁敏苒放下了手中的毛笔,将桌上的宣纸捻起,用嘴细细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墨迹。而后,她才再次将宣纸放回了桌上,让阿诺仔细看清楚了自己所写内容,这唇间的笑意便越发浓重了!
已经表现得分外焦急的阿诺看到了自家小姐的示意,便顺着她的眼神指示看去,直接就看到了那张宣纸上的内容。
只见那张宣纸上以分外秀气的字体写着
“红蓝花、茜草、紫梗各五钱,朱砂一钱,银草霜一两,石墨一两,青金石五两……”
看着宣纸上的这些物什,阿诺有些猜不透自家小姐的意思了。她拿起宣纸又仔细看了一遍,这才歪着个脑袋看着坐在自己身前的丁敏苒,极为不解道:“小姐,您要胭脂,奴婢大可以直接进城为您买来,哪里需要这些个花啊草啊的,自己去制作呢?”一边说着,阿诺还以手指着宣纸上标注着“红蓝花、茜草、紫梗”几样物什的字样儿。别看阿诺是个下人,可跟在丁敏苒身边也学了不少知识,最起码能够识了几个字,不至于闹了个睁眼的瞎子白忙活!
借着阿诺这次的问询,丁敏苒也只是微笑着看着她,似乎笃定她能够猜到自己的意思一般。只见丁敏苒只是扭身抬头看着身后的阿诺,眼睛中竟闪动着光亮,而这抹子光亮却是阿诺在丁家未曾见过的!
“小姐……小姐你的意思是?”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的阿诺不可置信地迎向了丁敏苒的目光,言语之中透着不可思议,她更是瞪大了眼睛想要从丁敏苒身上看出个答案来。可如此沉默的丁敏苒已然给了阿诺回答,却也是让阿诺极为惊讶的回答了!
“小姐,你若能如此想得开,那奴婢又何必去做了那起子干着急的劳什子呢?”似乎已经参透了丁敏苒的用意,阿诺也稍稍放下心来,却不免多“埋怨”两句自家小姐有意让自己去胡乱猜了许久。不过,现下里倒是可以看出,阿诺并不反对了丁敏苒的想法,左不过是觉得有些猝不及防来不及反应罢了!
这次倒是换了丁敏苒心中喊冤了,她连忙做出了一副“委屈”的模样,以手缓缓附在了心口处,极为做作地挤了挤眼中并没有出现的泪水。“阿诺你怎么能这般说呢,好歹我也是名门闺秀,若是真的让你这般污蔑了,可怜我该如何自处?”话才说到了此处,丁敏苒便再也受不了言语中的用意,直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而她也是急忙拿出了怀中的帕子捂住了自己大笑的嘴巴。
与此同时,阿诺更是瞧着丁敏苒学着家中大小姐的模样,不自觉地捂住了嘴巴,嗤嗤笑出了声来。一时间,主仆二人倒是开心得紧,没人再去计较了身处皇家寺庙的难处,也没人再去想了京中那场选秀的结果如何。一切的一切在丁敏苒带着阿诺来了寄芸庵之后,便再与她们二人没了瓜葛,她们又何必再去插上一脚,去干扰了不需要自己费心的事情呢?
不多会儿的功夫,阿诺便从后堂的堂屋之中出来,待关好屋子的房门之后,她才快步离开了这里。而她的胳膊上还挎着一个不大的竹篮,想来是其准备进城买了丁敏苒吩咐的物什,这才特意带了个竹篮前去的吧!
就在阿诺离开了寄芸庵不久之后,净贤师太便从后堂的月洞门处转身而出,看了看已经走远了的阿诺,确定其不会再回返之后,这才转身匆匆而去。至于净贤师太去了哪里,这倒是不得而知,只是过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她便带着一个身着玄色衣袍的人再次回到了月洞门处。
“贫尼只能带路至此了,至于接下来的事情,贫尼概不知晓,也绝不会让糊涂人误闯了此地!”言罢,净贤师太便向着那人深深一拜,这才转身离开了后堂,不再去理会了那个玄色衣袍之人的来去方向。
不过,假使净贤师太肯回头一望的话,只怕便会将那人急匆匆进入后堂的身影看个清楚。只是这人会是谁,又准备进入这里做了什么,却不是她一个小小的主持庵主能够去过问的了!一切事由,她也不过是按照指示所为,而安排了她行事之人,只怕除了皇家之外,再也寻不到旁的什么主子了!
随着房门“咚咚咚”地被拍响,还在里间的丁敏苒却有些无奈地走了出来,嘴里不住地念叨着,“阿诺,你是不是又忘了带什么?多少年都这般忘东忘西的,真不知……”
不过丁敏苒的声音在她开启了房门之后却戛然而止了!倒不是因为她这般的调笑言辞被旁人听了去,会惹了对方的想法。而是如今出现在房门处的这人,穿着一身玄色的衣袍,就连面部都被头上戴着的大大的帷帽给遮盖了去。虽说能够旁人从体型上看出是个魁梧的男子,却也让丁敏苒心中一紧,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要知道,眼下她所在的地方可是皇家的庵堂寄芸庵,这可是只有姑子在的寺庙,又哪里能够出现了什么不知来历的男子呢?且不说如此行为不符合了庵堂的规矩,就是这般行事,也是违反了皇家的规范会犯下欺君之罪的啊!
看到了眼前的玄色衣袍男子,丁敏苒下意识地便想要将房门关闭,不想再惹了什么是非,给自己难得的安宁带来什么波折。可就在她想要用力闭合了已经打开的房门的时候,门口站着的这人已经有了动作。就在丁敏苒张皇地想要闭合了那扇房门的时候,却突然感受到一股不可撼动的力量控制了房门,让自己无法再移动房门半分。
张皇失措的丁敏苒只能壮着胆子呵斥着眼前这个看不清楚面目的男子,希望能够以此来喝退他,来保证自己的安全。“你……你是什么人?居然敢擅自闯入了皇家庙宇,你该当何罪!”
诚然,门外的这人并没有被丁敏苒的几句话给吓得径直离开,反而是直接抓住了丁敏苒意图关闭房门的手腕,借着她的力道进入了堂屋之中,而自己则极为顺利地闭合了那扇房门,将两个人同外界的一切都切断了联系!
已经被眼前的一切吓坏了的丁敏苒,此刻正以一双惊恐的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她深知自己绝对不会是一个高大男子的对手,方才想要关闭房门的事情已经让她见识到,这个男子气力有多大!而这般模样的男子,是她绝对不可能对付了的!而如今,阿诺已经离开了寄芸庵,到京中去买了自己所要用的物什,这些天来也没有什么姑子前来打扰了她们主仆二人。当下丁敏苒能够依靠的,恐怕也只有她自己这么个柔弱的女子罢了!
“你……你究竟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她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希望让对方听出了自己声音中带有的颤抖。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还未出了闺阁的女子,又怎么可能真的遇见了这种情况而不慌乱呢?
纵然她已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却也是难免在言语的时候,表现得有些胆怯或者说有些恐惧的。而她的这些表现落在了屋中这个神秘男子的眼中,却觉得丁敏苒已经做得极好,并不似寻常人家的女子那般,惊慌失措失去了应有的判断。
见着这人并不答话,丁敏苒也不敢再有什么举动,她迅速与其拉开了距离,与这人隔着一张四方小桌对望着。在此期间,丁敏苒甚至有些希望有人能够突然推门而入,也算是能够救下了她的性命。
“你……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是不是爹娘派你来寻我的?还……还是姐姐她……”似乎是联想到了什么,丁敏苒看出了眼前之人并没有什么危险的举动,便下意识地开始猜测起这人的身份来。不过待她讲出了自己的猜测的时候,却在下一刻直接否认了这些。“不可能的……爹娘不可能会派了男子前来,你……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这番自问自答之后,丁敏苒心中的恐惧越发高涨,她不清楚眼前这个看起来甚是魁梧的男子究竟想要做什么。虽然他强行进入了自己的屋子,却并没有什么举动,就连自己问询的言语都不曾答复,似乎是在表达自己绝对不会做出什么出格儿的事情一般。
可就在丁敏苒心中升起了这么一番想法的时候,那名男子却已经移动了身形,准备向着丁敏苒的方向而来。而与其隔着一张四方桌子的丁敏苒自然心中恐惧倍增,直接远离了那张四方桌,逃离到了一旁的橱柜处,希望借此能够多拖延一分时辰,等到一个希望的出现。
“你……你……你总该告诉我你是谁,或者你是奉谁的命前来的吧?想要对付我,总该让我死个明白不是吗?”大抵上是认下了自己的命运,丁敏苒有些颓废地看了看这人,语气低沉地再次出声。而这一次,她却得到了那人的回答,只不过,在听到此人声音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已经愣在了原地,甚至于已经无法再思考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