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眼下寻子心切的李氏而言,哪里会轻易相信了韩梧信所说的言语,即便已经呆愣在原地,却也是小声嘀咕着什么,不肯将这个消息尽数消化了去。
“不可能的,钟儿……钟儿怎么可能?他……他……他是你的儿子,老爷怎么可能……”
而一直跟随着李氏的嬷嬷看到这番景象,虽说她只是个下人,绝对不可能多说了主子间的不是。可到底是跟随了李氏多年之人,又哪里忍心去看了李氏这等失了仪态分寸的模样呢?当下里,她便趁着韩梧信拂袖离开的机会,直接扶住了摇摇欲倒的李氏身子,想要借此给了李氏最大的安慰。
“夫人,夫人!老爷都已经离开了,您快起来吧!这寒冬腊月的,可千万要注意了身子啊!”即便这些话都是善意之词,可现如今李氏又哪里能够听得进去呢?她现下满心满脑所想的都是她的小儿子,也就是已经失踪了许久的韩家二公子韩祈钟了,又怎么会去在意了自己是否会着凉得了风寒呢?
“嬷嬷,老爷……老爷方才什么也没说是不是?他……他还是有可能去派人寻了钟儿回来的是不是?”
许是因为韩梧信的那句话,李氏的心思已经彻底乱了,眼下她说话的语气态度同方才有了很大的变化,整个人急促的说话方式也透露出了李氏自身的焦急程度。只不过,她这般急于验证的自欺之语,身旁的嬷嬷确实不敢轻易搭话,也只是默默地伸手帮着李氏舒散着心肠罢了!旁的什么言语这人并未言说,只怕是顾忌着韩家家主的势力,不敢也不愿去多说了什么才是正经!
“夫人!您……您这又是何必呢?”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之后,这个嬷嬷也只能顾左右而言他地说了些旁的,希望借此能够平息了李氏的心思,让她恢复了方才的平静模样。只是就眼下的情况而言,她真的能够不去在意了这些事情吗?亦或者说李氏真的能够抛却了这些,仔细地去思考分析了韩梧信方才得那句话吗?
这一刻的李氏一听到了嬷嬷的声音,就如同抓住了一根最后的救命稻草,她双手微微颤抖着扯住了嬷嬷的胳膊,整个人都显得极为紧张且恐惧。“嬷嬷,我们……我们去寻了钟儿,他……他已经失踪很久了!他一定……一定……”一边说着,李氏便已经说不下去了,整个人都变得极为恍惚起来。
而她身旁的嬷嬷为了稳定她的情绪,亦是不敢多说了什么事情,只拼命地点着头,算是在认同着李氏的想法也未可知。
“夫人,夫人!我们先回去吧!老爷应该只是在气头上,人心都是肉长的,老爷不会放着二少爷的事情不管的!”一边说着,嬷嬷一边甚是吃力地搀扶着李氏起身,想要劝说着她能够安心回了嘉园等上些日子。毕竟在偌大个韩府而言,能够调动了府兵去寻了什么人的,除了韩家的家主之外,只怕再找不出第二个拥有此等权力之人了!
听了嬷嬷的劝说之后,李氏也逐渐平稳了自己的心绪,连连点头认同着嬷嬷的意见,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惊慌焦虑。可瞧着她当下的动作,也是能够瞧出些许意思,不过是强装着镇定,不愿意被府中其他下人看了笑话罢了!
因着身旁嬷嬷的搀扶,李氏即便脚下一阵生软,却也是在一个趔趄之后站起了身来。纵然二人再没有了什么言语上的交流,可任谁都看得出来,眼下李氏的状态又哪里会好了呢?李氏的这般模样不过是强打着精神,不想因此而失去了查找了自己儿子下落的机会罢了!
再说直接越过了李氏的阻拦,而径直离开了饭厅的韩梧信,其身后跟着匆忙赶上的管家张全,其余旁人是万万不可能近了韩梧信的身边的。
急行了一阵儿之后,韩梧信还是在回廊处突然停下了脚步,这也让身后低头跟着的张全险些撞上了自家的老爷。而就在韩梧信停下脚步的同一时间,不远处便见到了一个穿着韩府家丁衣装的男子奔着这头儿而来,这倒是让张全来了精神,也不管方才是不是真的撞上了韩梧信便直接迎了上去。
“小兔崽子喊什么喊!”
那个家丁模样的男子才想要张口喊了什么,就被迎面而来的张全给低声呵斥了一句,这才讪讪地闭上了嘴巴,赶紧低下头来不敢再说了什么言语出来。可这等样子正是让张全气恼所在,当下里便照着男子的小腿肚儿一脚踢了上去,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骂了句,“现在就说!小兔崽子你要是敢惊扰了老爷,没你好果子吃!”
“是是是!”被张全训斥了一通儿之后,这个家丁也不敢再多做了无用之功,赶紧点头哈腰地表示自己知晓该如何行事。一边应着管家地呵责,他一边低着头向着韩梧信的方向而来,整个人的情绪都变得极为低落起来。
“老爷,门外有人拜会,帖子已经递上来了!”一边说着,这个家丁一边从衣袖之中掏出了那个制作精美的拜帖,想要将其交到韩梧信的手中。不过,韩梧信并不曾动手接下,反倒是身后还未赶到的张全狠狠地瞪了这个不开窍的家丁一眼,直接接下了那张暗色的拜帖,继而毕恭毕敬地递给了韩梧信。
“老爷,现下能来了府上的,想必也是个有要事之人,您看……”虽说张全并不知晓这门外递了拜帖之人究竟是谁,可依着自家老爷的情绪看来,能够在老爷如此脾气之下仍旧坚持拜访的,也许是个有要紧事之人!不管怎么说他多嘴劝了一句,倒是比自己不做任何反应来得妥当,至少不会因此而落下了抱怨也就是了!
只是韩梧信接下了张全递上来的拜帖,只匆匆打开瞥了一眼,便瞬间将其合上了。即便张全并不可能从韩梧信极为愤怒的面色中看出个所以然来,却也能够猜想到现下在府门处求见之人必定与自家老爷有些联系,若非如此,老爷也绝对不会露出这般严苛的表情出来不是吗?
心中有了这么个计较之后,张全自然不好再去多参与这些事情,他只向着韩梧信微微行礼,便给一旁的家丁递了个眼色,二人这便悄悄退了下去,只留了韩梧信一人在回廊处思索着什么。
只张全与那个家丁不过才走了几步路的距离,韩梧信便突然吩咐了句,“带他到书房一趟”便径直转身向着书房而去。至于要谁带了府门外那人去了书房,自然是不言而明,除了一直被韩梧信信任的张全之外,只怕也再寻不出第二个人来做了这样的事情了。
直到韩梧信快步离开了张全二人的视线,张全这才将那颗一直悬着的心放下,不由地再次喝骂了一声身旁的家丁,“小兔崽子还不快去带人进来!难不成还要本管家亲自去请他入府了!”一边说着,张全一边抬起脚来,瞧这样子是还想要再给了家丁一个颜色瞧瞧。
只这家丁虽是个憨直的性子,却也多多少少能够看出个苗头,早在张全说出这话的时候,便已经干脆地应了一声,抬脚就向着大门处赶。而他这么一躲,倒是让张全的意图落了个空,只能骂骂咧咧地说叨了两句,便将这事儿给搪塞了过去了!
待到家丁带着府门处求见之人来到了韩府书房的院子前,张全这才看清楚了前来拜见之人不是什么寻常官家,倒是素来行事低调的曹景盛曹大人。即便张全同曹晟并没有什么交情,也算不得熟悉,可现下人家都已经到了韩家府上,张全身为韩府的管家自然不能怠慢了贵客。
这头儿的张全先将家丁打发之后,这才微微弓着身子想要引着曹晟前往了书房,却不想这才说了没两句话的功夫儿,曹晟的脸色就变得有些微妙了起来。
“张管家,本官素来听闻府上的规矩极多,怎么现下倒是能够直接带了本官去见了韩相了?”别看曹晟一脸笑模样的问着张全,可这心中究竟是个什么打算,即便是张全这才年岁之人亦是看不通透的。
“曹大人说得哪里话,我家老爷就算拦了其他大人,也不可能拦下了曹大人您啊!您自然是同那起子官场中人不同的也就是了!”
被曹晟突然这么一问,张全也只能笑呵呵地应对了两句,只希望这到书房的路能再近上一些,可千万不要再被眼前这个不过三十出头的曹景盛抓住了什么把柄才是正经!如此一来,张全也只是三两句搪塞着曹晟,并没有正面回应了他什么。
就在曹晟想要再询问了什么的功夫儿,张全也已经停下了脚步,表现得甚为恭敬地敲响了闭合的书房大门。
“老爷,曹大人已经到了!”
再得到了书房中的韩梧信的允许以后,张全这才推开了书房的大门,做了个请的手势,将曹晟让进了屋子。只是当曹晟迈进了书房的下一刻,张全便直接伸手关闭了书房的房门,隔绝了外界与书房之间的联系。至于张全本人自然也不可能在门口听了什么言语,这种时候他还是要避了避言语才是最为正确的决定!况且,今日有客人到访,他这个做管家的总该好好交代了之后进去送茶水的下人,切莫动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才对!
随着书房的大门关闭之后,一直坐在了书房书案后的韩梧信便抬起头来看了看房门处,似乎已经从沉思的状态中转醒了来。只他都还没有开口说了什么,曹晟便已经来到了书案前拱手行礼,瞧着他的面色似乎并不在乎了韩梧信对他的看法一般。
“韩大人,多日不见,想来您的身子骨儿还是经得起风浪的!”一边说着话,曹晟一边有意识地打量着韩梧信的面色,只将那等子眸光掩饰得极好,并不会让韩梧信有所察觉。
“呵呵,曹大人说笑了!”待韩梧信面露笑容地同曹晟寒暄的时候,书房的房门再次被人敲响,而听着外头的声音,大抵上是前来送了茶水的韩府下人。
“曹大人,听闻您向来为朝内奔波,可是品过如此好茶啊?”将下人打发之后,韩梧信这才端起了手边那盏茶水,向还未落座的曹晟示意着。
按道理讲,身为家主的韩梧信本该让了曹晟个位子,这才好说了言语、商讨了什么相关事务。可眼下别说是让了位置了,曹晟就连来意都还未言说半分,韩梧信便直接请了他品尝送来的茶水。这品茶送客的道理,想必在官场起伏数十年的韩梧信不会不懂,但其执意如此,想来也只是不愿同曹晟多言语半分罢了。
而一直站在原地的曹晟只扭头抬眼看了看被下人放在了一旁小方桌上的茶盏,便微微扯起了一丝笑容,客气地同韩梧信打着哈哈。“韩相说得哪里话,景盛素来是替朝廷奔走,竟是真的没了这起子功夫,去享受了这等绝妙珍品了!”
待他将两手垂于身侧的时候,并没有如韩梧信设想的那般,极为识趣地端起了茶汤品上一品,反倒是继续着自己的言语,压根儿就没去在意了所谓的“品茶送客”的道理一样。
“韩相,您也知道前几日的册封礼上,雷家小姐……”说到此处,曹晟极为巧妙地避开了那些个敏感话题,有意停顿了些许之后才继续说着,“下官来此也只是例行公事,希望韩相不要太过于在意!圣上与朝中诸位臣工都还要依仗了韩相您,您可不能因小失大才是!”
曹晟的一番话说得甚为古怪,却并没有引起了韩梧信的丝毫不适感觉,毕竟这话中的意思没有比韩梧信更懂得的了!而眼下也不是他想要假装便能够遮掩过去的时候,一旦真的行迹败露,想来这在宫中禁足的雷家小姐第一个要扯出来的人,就是他这个钦傲最为有权势的存在了吧!
韩梧信如是想着,便也没有去计较了曹晟这般阴阳怪气的言语,只同他搪塞了几句,希望能够让其明白自己的心思。老实说,韩梧信并不想真的做出了什么颠覆钦傲之事,毕竟“狡兔死,走狗烹”的事情他做得出来,那么扶然的皇室也照样做得出来。只不过眼下却不是他能够直接揭开自己身份的最恰当时机,若是真的能够依仗着这个身份,去同钦傲与扶然的皇室谈了条件,只怕韩梧信就算想要得更多,也不是什么异想天开之事!
正是基于此种想法,韩梧信才一直同扶然前来的雷宛如等人保持着联系,这不仅能够稳住了扶然国内那人的心思,也同样是其与钦傲皇室做了交易的最重要筹码。要知道,没有哪一个君主会希望自己的国家处于动荡与不安之中,也绝对不会有哪一个君主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的大好河山拱手让给了旁人!
与其说韩梧信是扶然皇室安插在钦傲的一枚极为重要且关键的棋子,倒不如说他只是两国互相争斗的一个投机分子罢了!韩梧信从扶然国而来,又能够接着扶然国之事成全自身,再者还能因此得了钦傲皇室的重视,如此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韩梧信又怎么可能轻易放弃了去呢?
只是眼下的这步棋他究竟该如何走,还需要自己好好斟酌一番。至于他自己已经被曹晟亦或者宸王云沐阳手下之人查出的诸多马脚,想必他这等精于算计之人也不会全不察觉,只是自认为不会因此而露了尾巴才是正理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