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紫樱被人送回秀春台已经过了有三天的时候,而钦傲冬日里的这场大雪也已然下了三天的光景,只是这时候的皇宫内院似乎并没有人去在意了这场大雪,倒是京都中的个别人家表现出了些许的担忧。
就在京都奥良城的东市角落处,隐藏着一座不算华丽的宅院,而若是有人能够注意到这座宅院的归属,便能够认出了这里面住着的究竟是何等人家。只瞧着宅院大门处挂着一方略显陈旧的方匾,由于岁月的缘故,竟也是瞧不真切上头的字迹了。假使真的有人能够靠近了宅院,仰起头来细细观察了一番,许能够猜出了这座宅邸的主人,或者说这座宅邸究竟属于何等人家。
透过陈旧的方匾,已经被岁月磨平的痕迹已经不那般明显,却也能够让人估摸出上头的隐约印痕。再加上这座宅邸本就修建的极为寒酸,若是所料不错,这里必定就是之前所说的那位雷金雷大人的府邸,也就是那位所谓的雷家小姐雷宛如的家了。只不过瞧着如今雷家的这般景象,倒也是很难将其与雷家那位小姐意图不轨的行径相勾连,现下这般推论倒也是有些出乎了旁人的意料也就是了!
越过了宅邸处略显破败的府门,就能够看到院子中更为陈旧的一面,只因为雷府四周都被高墙围绕,倒也没有让外头那起子嘴碎之人看到了这些景象。只不过,在院中的丫鬟仆婢并不算多,若细细数起来左不过十数人的模样。这般的配置若是放在了京中任何一家大人的府上,只怕就连一间院子里的下人之数都抵不过的。别的不说,单就是唐兢府上而言,一个京中的小官儿也是要比这雷府的下人多上许多,甚至这宅邸模样都要比雷家强上数倍不止的。也许这就是所谓闲官与京中小官儿的区别所在,这也就造成了许多人都不知晓了京中还有着一位雷姓大人存在的缘故吧!
若真的依以而言,雷宛如的出现并没有受到旁人的关注,她的家底也并没有让人太过于关注,倒也是能够说得过去的吧!然即便是如此家世,依旧能够被扶然国所掌握,依旧能够沦为扶然国对付了钦傲的工具筹码,不得不说扶然对于钦傲的了解,也许比钦傲自己都要强上许多了!想来,这里头的功劳自然是缺不得韩梧信这人,若不是有他在京都之中安排,只怕扶然距此甚远,也是不可能特意挑选了这么个人家下手的不是吗?
由于京都的这场大雪已然下了三天有余,雷府门前的积雪也已经到了一定的地步。旁的人家都还有个负责清扫的下人前来收拾一番,可如今已经三日光景了,雷府却没有一个人自府门中走出,去收拾了眼下的积雪与门庭。要知道在钦傲这等注重了礼数的地方而言,门前的光景就代表着这一家的品行,若是雷家如此不顾全了颜面之事,只怕这家人的心思也不过如此了吧!
只是现如今雷府外的这些人并不知道,眼下的雷府之内正是最为艰难的时候,又哪里有什么心思安排了人手去收拾了门庭,更别说是去清扫了门前的积雪了!究其原因,也不过就是因着前些时候的那场册封礼,因着雷宛如的事情而牵扯了雷家,让雷家上下都变得惶恐不安,惴惴难寝罢了!
“老爷,小姐如今在宫里头儿一丁点儿消息都没有,我们……我们真的什么都做不得吗?”
眼下在雷府的正厅之中,一位略年长些的老者正同身前的一人述说着什么,听着他焦急的语气也能够知晓,此人必定是十分担心了雷宛如在宫中的处境的。
只现下的这种情况而言,似乎并不可能让势力微弱的雷家做了什么,除了在家中祈祷上苍保佑自家小姐之外,只怕是再无旁的方法可言了。而对于这种情况,方才开口的老者哪里会看不通透,不过是心中存了一丝侥幸,试图去改变了什么也就是了。可若真的能够事事如人所愿,谁又还会埋怨了这世间的坎坷不公呢?
被身边的这个老者一说,先前那个本就一脸深沉的男子哪里还能沉得住气,随着老者的问题这脸色也是一变再变。到了最后,他也只能极为颓废地叹了一口气,发出了略显低沉的嗓音。“做什么?我们能做什么?宛如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于争强好胜了!虽说也算是沉得住气,可……可在宫里头就不缺了能沉得住气的人啊!”
“那……那就这么……”听了男子的言语,老者又哪里会不明白的他的意思。纵然已经看清楚了现下的局势,却也依旧不肯放弃了希望,想要多去为着自家小姐想上一想。
这头儿的老者还在努力长着办法,那男子便长出一口气之后定下了论调。“不然能怎么办?老顾你可别忘了,这孩子……这孩子本就同雷家无甚联系,若真的因为她而牵扯了整个雷家,那才叫做得不偿失!”
说罢,男子本还想要端起了桌上的茶水喝上一口,却因着接下来老者的话而故意置气,将已经送到了嘴边的茶杯直接摔回了桌上。
“可……她到底是小姐啊!即便她不是夫人亲生的骨肉,却也在老家侍奉了夫人多年。难道……难道我们真的见死不救吗?老爷!”
一听了这个被男子称为“老顾”的老者的一番话语,男子一时间不知该该表现出怎样的情绪,只能将所有的气性都发泄在了拿在手中的茶杯上。随着茶杯被其狠狠掷在了桌上,杯中的茶水都因为力量颇大的缘故而激荡飞溅,将本就不怎么维护的老旧桌面弄得湿淋淋一片。
“救救救,就算你家老爷我是个权势通天的,我能救得了她吗?老顾你也不想想她是犯下了什么罪状,那是我这么个芝麻小官儿能承担下的罪责吗?”说到此处,男子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上已经被飞溅出的茶水沾湿,正想着伸手去掏了衣袖中的帕子擦手,却直接从衣袖之中掏出了一方刺绣精巧的烟灰色帕子。
直到此刻,男子才算略微将自己的情绪稳定了一些,只瞧着手中的那方帕子出神,而身旁的老顾亦是没有去打扰了他的意思。
“哎!说起来,宛如这孩子也是个孝顺的,虽说这次进京她并没有回了雷家,可……可这心里头还是惦记着我的啊!”一边说着这些言语,男子一边以略显粗糙的手摩挲着手中的帕子,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哀伤了起来。
“是啊老爷,说起来……”瞧着男子的这副模样,老顾也不便再多去逼迫了什么,只是随着他的目光看向了自家老爷手中的那方烟灰色的帕子。说起来,这方帕子还是小姐进京之后,托人送来雷家的物什之一,看着上头的墨线绣出的诗句,倒也是让人心中隐隐地不是了滋味。“说起来……这帕子还是小姐派人亲自送来给老爷的呢!”
自己的心思被人察觉了之后,也许雷金也觉得面上挂不住,这才匆匆忙忙地收起了帕子,微微清了清嗓子之后继续同老顾说到,“老顾,今儿个都已经是第几日了?圣上到现在都没有派人来调查了咱们府上?”
突然被自家老爷这么一问,老顾也是明显楞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应着他的问题,只是脸上的疑惑却是没有丝毫的减少。“就是这么个地方觉得奇怪!按理说,这负责此事的哪家大人合该来了咱们府上了解了情况,怎么……怎么这么些个时日,咱们府上什么都不曾来拜访呢?”
听着老顾的这么一番小嘀咕,雷金的心里头也多了一出算计,他隐隐察觉到这其中必定是存了什么心思在里头。可若是真的让他说出个所以然来,他也是不能够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说得通透的!假使他真的能够猜透了元康帝的心思,只怕他也不会只能屈居于一个京中闲官儿的职位,早就已经成为了朝中大红大紫的宠臣也未可知!
“不对……老顾这不对劲儿!”就在这个时候,雷金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直接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激动了起来。而身旁的老顾生怕自家老爷有了什么闪失,自然在其起身的时候便下意识地去虚扶了一下,唯恐真的让自家老爷有了什么不测。
只是由于老顾瞧不出这里头的不对劲儿,眼下他也只能配合着雷金的举动,多问出了一句“怎么了”,至于旁的什么他倒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正在心里头盘算着的雷金哪里会听了老顾的意思,眼下也只是着眼于自己心里头的那起子算计罢了。他微微颤抖着向前踉跄了两步,这才抖着声音说出了这其中的不合情理之处。直到他将这些点了出来,老顾也才恍然大悟一般点着头,连连同意着他的意见也就是了。
“老顾,圣上……圣上不会是以为咱们家真的存了什么歹心吧?”才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出来,雷金便直接压低了声音,小声嘀咕着否定了这么一个判断。“不对,若真的怀疑,圣上早就派人调查了,不对不对!那……老顾你说圣上是不是……他已经暗中派人调查过了?”
“老爷,这整个天下都是帝君的,若是说什么暗中调查,只怕咱们这些个人还没个察觉,就已经查清楚一二内情了吧!”接着自家老爷的分析,老顾虽说并不可能了解了元康帝什么,却也知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道理,便也依着这么个意思随机猜测了两句。
别看老顾素来是个不问了这些个朝堂大事的粗人,可这说出来的言语倒是比雷金这个朝中臣工更通透了些许。听了老顾的这么一番话,雷金更是肯定了自己方才的猜测,整个人都显得焦虑了起来。
“老顾啊!这些日子咱们府上可是有什么生人进来啊?这……这不会府中那个不长眼的下人,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让圣上知晓了去吧?”
将雷金这般惧怕的模样看了个真切,老顾却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惊慌,他只微微安慰了雷金两句,便依着现下的情况同其摆明道理。“老爷你可别自己吓了自己,这帝君想要知道都能知道,哪就只等着这个时候探听了什么去?”一边说着,老顾一边扶着自家老爷回到了方才的位置上,待安置好了自家老爷之后,老顾这才微微喘着粗气替其分析着当下的事情。
“老爷您想啊,小姐这次进京一来没同咱们见了面,二来没有进了雷家的府门,说到底不过就是在京中的客栈住了两日,便直接进了宫去参加了选秀。且不说咱们行得正坐得端,不怕帝君他们调查了什么,即便是真的想调查了什么,那他们那些人也该去调查了小姐住过的客栈,走过的路,或者说是老家的往事,哪就能够来了咱们府上去探听了什么呢?”
一经老顾的这么一番分析,雷金这才算是彻底安下了心来,虽说他也极为在乎了自己这个自小收养的女儿的安危。可若是因为雷宛如这个人而让整个雷家都陷入了险境,他又何必去为了这么个与自己没了亲缘关系的女孩儿,葬送了全府的性命呢?
已经微微安下心来的雷金不住地点头认同着,就连老顾之后替他收拾了已经湿淋淋的桌面,他都并没有去在意了去。只是,就在老顾将桌面收拾停当之后,打外面就进来了一个看起来还算壮实的小伙子。光是瞧着他肩膀处还没有消散的雪花来看,这人必定是在外头奔走这才急匆匆来到了屋中,想要向着屋里的雷金与老顾禀报了什么才是正经之事吧!
“老爷,您快去瞧瞧吧,大门外头来了一队人马,说是来接了您去京兆尹衙门的!”
进了屋中的小伙子憨直的将这些事情说了出来,整个人对于这件事也表现得极为焦虑,似乎十分惧怕所谓“去京兆尹衙门”的这类事情一般。
“去哪?京兆尹?”被府上的这个家丁一说,雷金整个人都变得越发惊恐了起来,他哆哆嗦嗦地站起了身来,不再去在意了老顾对自己的搀扶,反倒是踉跄着脚步直接冲出了房间。而屋中的小伙子与老顾哪里见过这般情状的老爷,在雷金掀开了门帘跑进了满天大雪的当口儿,便整个人惊在了原地。还是老顾率先醒过神来,不住地催促着屋中的这个家丁,要他尽快赶上了老爷的步伐,千万别因此而除了什么大事才是!
才刚进了屋子的家丁楞楞地应了一句,这便转过身来冲出了屋子,想要去追赶了自家老爷的脚步。而就在小伙子离开了房间之后,老顾也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略显无奈地说到,“说来说去,该来的还是要来的!老爷啊,不是老顾我不帮你,实在是……我家殿下如今都自身难保了,哪还有我这么个小兵卒回旋的余地呢?”
说完,老顾便掀开了门帘,向着自己的房间而去,至于雷金之后究竟会怎么样,这已经不是老顾所能够顾及的了。眼下对于老顾而言,最重要的事情只怕除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之外,便再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了吧!
一场大雪而下,盖得住的是这世间的冬日荒凉,却难以掩盖了人心中的不轨和歹心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