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位?”听了琴姑的话之后,凤舞心中一阵烦乱,她微微皱着眉头打量了四周一会儿之后,这才反问了一句。
虽说琴姑眼下并没有转过身来,只背对着凤舞仰着头看着神像,可从她略带沙哑的声音还是能够感受到她的情绪。为了不去刺激了琴姑的心绪,凤舞也只能耐着性子去解释了这些,毕竟依着她的脾性是绝对不会再承认自己乃是昆仑族人的不是吗?
“琴姑,我想这些日子以来你应该很了解我的脾性了,不错!我的确很想要知道当年我娘究竟在这里遭遇了什么,也的确是想要代替了晴儿,来承受了本该由她承受的责罚。可……”说到此处,凤舞的心情愈发的激动,便大步走向了一直背对着自己的琴姑,一把将其扭转了过来。即便已经看到了琴姑眼中噙满的泪水,可凤舞自然犹豫再三之后,说出了自己之后的言语。
“可不代表着我会认同了你们对于族人的控制!我,我是凤舞,我只是凤舞!没有谁可以改变了我的性子,即便是我娘也绝无可能!”
大概是想要表达了自己决绝之心,凤舞越说越激动,手中的气力也是在逐渐加大。这一点且不说去看了凤舞那双手抓住琴姑的肩膀处的动作而言,就算只看了琴姑脸上微微拧起的眉头,便能够猜到一二真相了。只不过,琴姑并没有将这些感受宣之于口,若非如此,凤舞又怎么可能在情感到来之际,说出了自己的这些个心里话儿呢?
瞧着凤舞这等斩钉截铁的模样,琴姑只无奈地勾了勾唇角,别说是现如今凤舞的性格了,就是现如今的长相都同她的母亲像极了去。眼下看着如此模样的凤舞,琴姑似乎就已经透过她看到了多年之前的凤音,只是当时的凤音倒是比她还要再大胆上几分,没了那般多的顾忌。若非是这等子性格使然,凤音又怎么会真的带着年幼的女儿逃离了昆仑呢?又怎么会使自己的女儿拥有了与她一般的性子呢?可琴姑也看的通透,凤舞有一点确实要比她母亲要强上许多,她在昆仑这么多日子,竟然到了如今才将自己一直埋藏在心里的话倾吐而出。
也许这些事情放在寻常人身上算不得什么,可凤舞却有着明显的不同,单就是她同昆仑的那段抹不去的渊源关系,这便无法去改变!当初凤音离开了昆仑,甚至还带走了她的女儿,这对于昆仑来说的确意味着灾难,可如今凤舞能够回到昆仑,又能够同昆仑族人相处之好,也许就是在说明着这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
看着情绪波动极大的凤舞,琴姑如是想着,便也没有去在意了自己肩膀处隐隐发散出来的痛意。她想要进一步安抚了凤舞几近崩溃的心情,却有一种不知该从何处下手的无措感,就好像是一个才成为母亲的女子,一时间变得不知所措,也变得不知该如何去应对了眼前的一切一般。
沉吟片刻之后,琴姑这才微微舒出一口气来,坦诚说道:“的确,你不是你的母亲,可……可……”只要说到了关键之处,琴姑却压根儿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来,似乎她已经能够预知到了言语出口之后的后果一般。
“可是什么?你……琴姑你还想要说了什么?”许是自己的气愤已经压制不住,凤舞说话的口气也变得极为不善,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咄咄逼人了。不过,饶是凤舞如此的语气态度相对,琴姑却丝毫没有什么反感的情绪表现,左不过是情绪也多多少少变得有些微妙罢了。
“琴姑,我能够平心静气的同你说话,这不代表着我就认同你们栽给我母亲的罪名,也不代表我向你们低头了!这一点,我希望你能够明白,行吗?”一时间,凤舞已经收不住了自己的脾性,一下子变将这些年来一直压在了内心深处的想法说了出来,没再去理会什么旁人的感受云云。在凤舞看来,如今的自己已经不再属于昆仑,即便如今又回到了昆仑那又如何呢?她不是为了母亲恕罪而来的,而且她也不认为自己的母亲有什么过错。如果非说何人有了错处,那就一定是昆仑的那些个禁锢了人情爱的规矩,正是因为它们的存在,母亲才会带着自己逃离了昆仑,这一点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改变的!
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之后,凤舞也稍稍恢复了些许的理智,她略显颓废地将放在了琴姑肩膀上的手撤了回来,有些无力地垂在了身侧。这一刻的她看起来有些疲累,或者说,此时的凤舞正是因着将心里头都痛痛快快地说了出来,才会突然之间变得有些乏力了才是!
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中,琴姑眼中有一股子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于其中,可她也只是紧抿了下唇瓣,并没有开口反驳了什么。直到凤舞的情绪稍稍稳定之后,她这才以着极为平淡的语气说起了当年之事。
“凤舞,也许你会觉得你的母亲凤音为了自己的感情而努力挣脱了昆仑枷锁,是一件让你很自豪的事情。的确,我很羡慕你母亲,羡慕她有勇气去面对了这些,有勇气去挑战了这些!我并没有对她的这些行为做了任何负面的评价,我也不屑于去评判了曾经的这些事儿!”
由于琴姑的这番情绪使然,凤舞这才缓缓回过头来看向了琴姑,这还是她来到了灵焰之后,第一次以着如此正式的眼神去看了琴姑。只不过,此时的琴姑又哪里会注意到这些,她的眸光之中闪动着光辉,似乎已经沉浸在了过往的岁月之中,久久不愿离去一般。
“我知道你这次回到昆仑是为了什么,你想要顶替了凤灵的女儿,想要替她完成了她该完成的使命,是吗?”
说到此处,琴姑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却并没有注意到此时凤舞的反应。虽说凤舞的确是想要顶替了依晴,这才与韩时凤定下了计划,故意落在了那些奉命来到钦傲寻找他们的那些昆仑族人的手中。可她却有些听不懂了琴姑言语中的意思,什么又叫做依晴该完成的使命呢?难不成他们费尽了心思想要寻找到他们这几个人的下落,就是为了那个所谓的“使命”不成?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使命?”
理智渐渐回笼之后,凤舞也逐渐控制住了自己方才突然咆哮的内心,她微微闭合了眼睛之后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之中。而就在凤舞睁开眼睛的同时,她竟会以一种极为冷静地模样去追问了自己不明白的所在,这对于一个方才还处于癫狂的人而言,确实让人有些意想不到了。
“使命……身为昆仑一族的使命……”
口中喃喃说着什么的琴姑似乎并不是想要有心去替凤舞解答了什么,那情状倒像是她的一种感慨,或者说是对于自己前半生的一种总结。总而言之,这一刻的琴姑看起来有些同之前不同,虽说凤舞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她只内心之中隐隐觉得,琴姑口中之事只怕与她与依晴、她们二人的母亲,以及多年之前的事情脱不得干系!
碍于这个原因,凤舞只能静下心来听了琴姑的讲述,只是她并不知道,当她了解了当年的真相之后,又会是一种怎样的震惊模样!也许她从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真的会成了曾经梦中所见之人,她也从没有想过自己一直信任之人,居然会对自己撒下了一个欺天大谎,而自己却毫无察觉可言。
人与人性在这一刻已经失衡,凤舞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了眼前的一切,亦不知道该如何去弥补了之前的所有。她此刻比任何时候都显得彷徨,似乎她这些年来地执着都已经没了用处,而自己所要做的,除了承担起责任之外,便再也没有其他可言了!
而这一切的变化,这一切的转换,可能都是源于琴姑对她说起了当年真相……
“凤舞,你对昆仑有恨,这一点我没什么可说的。可……可你母亲当年即便是为了能够同族中规矩抗争,这才脱离了昆仑,可她……她放弃的还有她对于昆仑的责任!”
一想到当年的那些事情,琴姑的心就变得越发纷乱了起来,整个人说话的语气态度也变了许多。而凤舞虽说听不惯她如此说了自己的母亲,可为了能够了解了当年事情的全部,倒也是压下了这些气愤,只听着琴姑的言语也就是了!大不了到时候她不再去同琴姑争论了这些也就是了,凤舞如是想着,便再没去计较了这许多用词之事。
“凤舞你知不知道,你母亲凤音还有凤灵她们姐妹两个,是昆仑历来祭司的选择!当初你母亲逃了不要紧,我心想着还有凤灵在,便也没去管束了凤音的脱逃之事。可我没想到凤灵她也……哎!说到底是我纵容了她们,没有在小的时候告诉了她们自己的责任,这才……这才成了今日的局面!”
一说到这些,琴姑就变得长吁短叹了起来,似乎对于凤音与凤灵脱离昆仑之事抱有极大的责任一般。可若真的依了琴姑话中所言来判断,如果凤音与凤灵生来的责任就在于成为族中祭司的话,那她们姐妹二人都一个个的逃离了昆仑地界儿,这些年来琴姑和昆仑的那三位长老又该如何同族人们交代呢?
想到了这些之后,凤舞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堪,似乎对于母亲当初的决定有了新的看法。不过,当下她并没有直接表达了自己的所思所想,想着也该好好查清楚了这里头的弯弯绕绕,这才全面了解之后做出了评断才是正理儿!
“其实……当初我也想过,既然凤音凤灵两姐妹不愿意去做了这祭司,那大不了我一力承担下来也就是了!只是眼下我这个岁数,若是真的有了什么闪失,我又如何向族中那些族人交代呢?”说到此处,琴姑便有些言语哽咽,似乎只要一想到多年之后自己身后再无人接任了祭司之位,她心中就隐隐生出了一丝恐慌在其中。
虽说她并没有告诉过凤舞,身为祭司的自己都需要做了什么,可她心中清楚得很,凭着凤舞这等敏锐的心思,也必定能够察觉到一二,倒是不必让自己言明其责了才是。
同琴姑所想一般,瞧着她的这些神色变化,凤舞也已经能够隐约猜出了所谓昆仑祭司要承担的责任。可让凤舞想不明白的关窍也就在于此处,为何昆仑历来留有这么一种规定,一定要以剥夺了女子人生的方式,去守护了所谓的昆仑和平呢?
也许在旁人看来,这是个行为高尚之事,将自己的人生喜乐置身于外,却专注于全族人的幸福与康健。这话说起来倒是显得轻巧,可若真的放在了自己的身上,谁又会去一力承担下这些呢?即便凤舞翻来覆去想着这些,纵然她一直想不通这其中的关键之所在,可琴姑的例子不就摆在眼前吗?她不就正是那个为了他人能够赢得自己的幸福,才舍去了自己的例子吗?
看着琴姑有些瘦弱单薄的背影,凤舞的心中的多多少少有些不是滋味,如果自己的母亲真的是因为想要追求了自己的幸福,这才脱离了昆仑。那是不是就意味着自己的存在就是错误呢?或者说,自己与依晴的存在,就是在延续着母辈的错漏?
“琴姑……琴姑我……”一时之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诉说,凤舞只是言语中略带了些许的慌乱,到底是年岁不够的缘故,此时的凤舞又哪里能看得出沉稳一面呢?
“凤舞啊,其实……其实凤音的选择没有错,这……这我心里头清楚得很!”并没有去在意了凤舞的呼唤,此时的琴姑更像是在借着个由头诉说着这些年的事情,想要借此来发泄了自己压抑多年的情感。说话的功夫儿,琴姑不再强迫自己抬着头,她缓缓地低下头来,看着自己脚下的高台,语气变得呜咽了起来。
“昆仑的确有这么个规矩,一旦被选为祭司的后辈,就要绝对服从了族中的安排!虽说……虽说你母亲是我最为看好之人,可到底是因此而压抑了她的感情,她后来所做的一切我也不能怪了她去!”
大抵上是因为如今的气氛使然,凤舞压根儿就没有听出了琴姑话中的意思,与自己多年来理解上的不同之处。倘若她能够仔细想了琴姑的这些言语,只怕多年以来她对于昆仑的误解,倒也是能够一并解除了去了。不过眼下来看,这件事情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在凤舞的心中光亮起来,这倒是没个准确的时辰可以计较。说来说去,这一切也不过是要看了缘分罢了!
“那你又何必再去……再去寻了晴儿呢?”总算是清楚了一二细节的凤舞,此时对于昆仑一族想要寻找依晴的心思越发迷惑,既然琴姑都已经将这些看开,又何必再去打扰了她们的生活?
“依晴……凤舞你若是想要知道,为何我和三位长老不计任何后果都想要找到这个小丫头,只要你站在了我方才站立的高台上,这一切也就明了了!”说着,琴姑这才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继而转向了凤舞,一双眸子噙着泪水直盯着凤舞,其隐约透出的坚定模样倒也让凤舞察觉到了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