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处于呆愣状态的唐玉儿并没有回答了唐夫人的问题,只是以一种迷茫的状态双眼无神的垂眸呆立着,似乎对于这些询问并不在意一般。
直到唐夫人再次出声询问之后,唐玉儿这才算是寻回了自己的思绪,整个人缓过神来之后只紧咬着唇瓣,不曾言语了半分。即便如此,唐夫人又怎么会瞧不出女儿的异状,当下里便确认了自己心中所想,却不敢再多问了一句,引起了女儿的心思。
“玉儿,先回去歇着吧!这里待会儿会有人收拾的!”
同唐夫人的行动略有不同,一直看着事情发展的唐兢并未追问了什么,只是匆匆交代了一句以后,便想要赶了唐玉儿回了房中。单是瞧着唐兢的这起子神态,确实让旁人捉摸不透他心中所想,恐怕只会以为这位唐大人并不打算过问了女儿的心事罢了。可若真的如此猜想,倒是同方才之事起了冲突,没得让人心中升起疑惑来的。
“老爷……”
同样瞧不出端倪的也有唐夫人,她听了自家夫君的吩咐之后,先是明显愣了一愣之后,这才出声想要阻止了他的决定。只不过这才刚刚开口,唐夫人便引来了唐兢的一记眼色,似乎是想要告诉她,不要太过于执着这件事情一般。而唐夫人也只能紧抿着嘴唇,双眼心疼地看了看自己怀里的女儿,无奈之下只能依着夫君的意思行事。
“玉儿,听你爹的话好不好?你才刚回来,先去歇着吧!这些事情娘会让下人来处理的!”
略微安慰了唐玉儿几句以后,唐夫人这才招呼了在厅外侯着的下人,将已经陷入了沉默的唐玉儿搀扶了起来,顺势将其送回了闺房之中。待自己女儿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唐夫人这才收回了略显担忧的眸光,再次将视线放在了一直沉默不语的丈夫身上。
“老爷,你为何……为何不让我将话问明白呢?”
“还用问吗?”
没想到唐兢竟然看得如此通透,他短短几个字便让唐夫人无力再去说些什么,只能尴尬地张了张嘴以后认同地点了点头。
“这丫头真是……怎么……她怎么会与齐王扯上关系呢!”
其实从一开始唐玉儿要离开家中的时候,唐兢与唐夫人便心中存了顾虑,只是女儿一再言明自己绝对不会出现危险,他们这才不得已之下同意她离开了家中!毕竟,当初是在宫中选秀的前期,只要本人寻不得踪迹,即便唐玉儿真的入选其中,也是不可能进宫参选的不是吗?然而,令唐兢夫妇没有想到的是,如今选秀都已经过了些许日子,可女儿仍然没有要回返的消息。虽说当初女儿就曾经解释过这个时间可长可短,她心中亦是没有个定数的。就在今日唐玉儿回到了家中之前,整个唐府之中依旧如同寻常时候一般,有些沉闷且压抑。若真要说起来的话,这种情况似乎自从唐玉儿离开了唐家之后,便已经产生了这种感觉了才是正经。
不要说唐夫人会有这种疑惑,就连唐兢这个朝廷命官都有些吃不准其中的个中关节了。要知道齐王云瑄阳虽说年纪尚轻,出身也不过是宁瑞宫舒妃的儿子,可如今却已然做到了王族之位,这些情况若是放在了大家氏族之中,无异于庶子求得高位的情形。而云瑄阳显然要比那起子庶子更为努力,单看他处理政事的手段,想来也是个心中有些丘壑之人才对。
可令唐兢看不懂的是,怎么这般一位王族就会同自己的女儿扯上了关系,而且,自己的女儿还因为一句齐王殿下要和亲的言语,便如此惊慌失措失了分寸呢?素来耿直的唐兢看不透其中关窍,而身为女子的唐夫人却略有些明白了去。
且不说当初她带着女儿参加了燕王府举办的吉祥会,就是那段日子她带着女儿出入各种宴会的举动,想来也是引起了那位齐王殿下的注意了。若非如此,玉儿又怎么会在不久之后,就被传召入宫还一连几次被宫中妃妾召见呢?这一桩桩一件件都不似他们家中的情况能够企及,而玉儿却每一件事情都能够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达成,这一点难道不值得他们为人父母的深思吗?
“老爷,玉儿她……她会不会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来?”
都说娘亲才是最了解女儿之人,而唐夫人虽说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可在这一点上确实也当得起。她如此担忧地看了看自己的丈夫,眉眼间流露出的都是对于女儿的担心,以及对于她与齐王云瑄阳之间的猜想。若是女儿能够明说直言倒也还好,如今她这般隐忍的态度,只怕这孩子也是如今被意识到自己心中的想法,这才成了这般模样罢了。
纵然唐夫人是过来人,可她又能说些什么呢?皇家之事不是她们能够左右的,也不是她们能够动摇或者改变的。既然明知没有办法去改变,除了接受之外,似乎也再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能够处理了眼前的情形了。
“傻事……傻事!这孩子从前的性子都是大大咧咧的,我没想到她竟然会……”重复着自己妻子方才的担忧,唐兢也只能低垂着语气说了些话,却没有办法给唐夫人一个肯定地回答。到头来,唐兢也只能以一声叹息结束了自己的言语,旁的什么倒是再也不曾言说就是了。
厅中的唐家夫妇还在担忧着女儿的情况,而唐玉儿此时已经被下人送回了闺房之中。原本还显得甚是熟悉的地方,待下人走后,唐玉儿竟有些许的晃神,似乎已然认不出了眼前的居所一般。想来也是如此,她已经在那座宅子中住了许久,再突然回到了自己家中,只怕这心中的感受还一时有些调整不过来才是。
犹豫间,唐玉儿习惯性地以手触摸着自己的被褥,似乎想要以此种方式来缓解了自己心中压抑的心情。只不过下一刻,她一直摩挲着被褥的手便停了下来,不多时其便从绣枕之下拿出了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陈旧信封,而其上还写着“唐家小姐亲启”的字样。
当唐玉儿将这封信拿到了自己的眼前,看着信封上的那几个熟悉的字迹,她心中本该有所波动的心情却显得异常平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然再也不愿想起,或者说已经习惯性不去想了蒋洪涛此人。也许早在他转交自己书信之前,自己心中便已经慢慢将此人排除在了心门之外,只是自己还浑然不知罢了。
唐玉儿还记得这封信还是蒋洪涛同自己计划,待来年科举高中之后,便来唐家提亲的云云之事。可如今书信还在,而同自己一同计划此事之人,却已然不复当年的心思了。虽说自己还有些时日才会到了及笄的时候,可同科举的日子相比,倒也是差不得几天光景的。
拿着这封书信的唐玉儿并未再打开了它,只静静地看了看信封之上的字迹之后,便起身想要将其点燃销毁。毕竟,如今二人之间已然没有了这层关系,她又何必还要留着这么一封看起来像是在同她保证了未来的字句呢?若是自己一个不小心,被家中的谁瞧去了,只怕自己就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了!
“小姐,您做什么呢?怎么屋子里还有些焦糊的味道?”
不多时,丫鬟红鸳已经进入了房中,而其进入其中便已然闻到了屋中弥漫着的一股子不寻常的气味。虽说她一直觉得今日的小姐有些不正常,可自己也不过是觉得,于那座宅邸之中困顿许久,只怕再开朗的性子也会受了影响。想来小姐在家中疏解了心肠,许这起子状态就能够有所缓解了才是。
然而,红鸳说完这句话之后,竟无意间瞥见了唐玉儿略带慌张的眼神,似乎是生怕自己追问了什么一般。
“小姐?小姐您没事吧?”
“没……没什么!既然房间里有些气味,那就开窗通风吧!如今这些日子可算是……”
胡乱的寻着些言语同红鸳应付着,唐玉儿总算是将红鸳的好奇心给搪塞了过去,却只能以绣鞋遮盖了方才点燃书信之后,留下的那起子灰烬。而她更是趁着红鸳回身去开了窗户的功夫,以绣鞋的力道,尽力将这起子灰烬踢到了绣床之下。待红鸳回身的时候,便甚为慌乱的继续寻着言语,想要尽快打发了红鸳离开。
“小姐,您这些日子都不曾好好休息,还是先……”
“我……我会的,会的!红鸳这些日子也辛苦你了,你且先去歇着吧!我自己能行的!”
还不等红鸳将话说完,唐玉儿便以着极快的言语速度打断了她的说辞,更是甚为明显的驱赶着红鸳尽快离开了自己的闺房之中。倒是红鸳看着如此反常的自家小姐,只一心以为是前些日子的那段不好的记忆的影响,便也没有计较了这些,点了点头便离开了闺房。
当整个房间又再次只剩下唐玉儿一人的时候,一直被其紧绷着的肩膀瞬间松弛了下来,似乎在面对他人的时候唐玉儿都要如此提着一口气一般。反倒是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能真真正正地放下了心中所有的顾虑,单纯的做了希望做的事情。可如今于她而言,什么又是自己所希望的呢?或者说什么又是她想要得到的呢?
就在唐玉儿继续愣神的功夫儿,其思绪之中忽然闪过了方才于厅中听到的爹娘的言语,而他们言语中的那人只怕过些时日也要迎娶了自己的王妃了。虽说唐玉儿并不知晓云瑄阳未来的王妃是个什么模样,可听着爹娘言语中的意思,未来王妃乃是扶然皇族之女,只怕会是个仪态出众品行贤淑的女子才是。而自己同云瑄阳……
自己同云瑄阳?突然意识到自己脑中闪过的念头,唐玉儿都有些被这种想法吓到了。自己同云瑄阳又能怎么样,说穿了他们不过是合作的关系罢了。云瑄阳替自己提供了不必选秀的机会,而自己也满足了云瑄阳的要求,离开了唐家前往那座宅邸中居住。如今他们二人的合作已然结束,她怎么能在这种时候继续去肖想了自己与云瑄阳的其他事情呢?
“玉儿怎还不吃下去?莫不是嫌这白粥的味道不好?”
“米?嗯,确实,这米的味道没有那么好!不过玉儿吃过之后,这白粥也是甜的!”
“若是喜欢,叫你的那个小丫头折了些放在屋中,也省的你这大冷天的出门来了!”
“怎么?不想见到我吗?可我想要见了玉儿,怎么办?”
不知为何,唐玉儿的脑海之中突然闪过了自己于宅子中同云瑄阳相处的画面,而他那些个听起来甚是温柔的言语也似乎就在耳边响起。许是唐玉儿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自己想起这些的时候,整个人的心思都变得舒畅了不少,或者说她于内心之中是愿意去回忆了这些个事情的。
不觉间,一直垮下来的小脸竟升起了一丝笑容,唐玉儿就这般呆愣地坐在了床榻之上,可唇角处的笑意却是无法被阻挡了去的。
“玉儿,其实父皇今儿个朝议时同我说起过,想要尽快为我选妃成婚!”
“我……我不愿去迎娶了那起子不曾见过的女子,你……你能够帮我吗?”
猛然间想起了那一日在梅花园中,云瑄阳一脸严肃地同自己说起这件事情,而唐玉儿自己则是表现得有些惊讶了去。毕竟,对于皇家子弟的婚事,素来便是遵循了祖宗家法,从来不曾有过半点的偏差。而云瑄阳竟然会出声要求自己帮忙,却并未言及该如何去帮他度过了这起子难关。
唐玉儿心中虽说当时亦是有个期待,可她难免觉得有些微妙,便并没有多说了什么,只想等着云瑄阳开口挑明了这些,也好加以应对。只是那一日云瑄阳的回答明显与自己所想有些偏差,他竟然想要自己去同圣上说明,希望圣上收回为其选妃的旨意。至于自己合该以何等身份去要求了圣上,云瑄阳只字未提,也并没有去多为自己着想了半分。
也正是因为这句话的缘故,唐玉儿那一日在梅花园中与云瑄阳发生了甚为激烈的争吵,而原因也不过是她不愿意被人当做了工具使用。那一次的争吵之后,云瑄阳有些日子都没有再去了宅子,而唐玉儿也并没有让他知晓,自己在他怒气冲冲地离开了梅花园之后,竟是无助的如同一只小兽一般,于梅树之下瑟瑟发抖低声啜泣。
“玉儿,你去和父皇说明白好不好,我……我有想要迎娶的王妃,也有想要等待之人,我不想去娶了一个从未见过之人!”
“你……你有想要等待的人……可我以什么身份去见了圣上?再说,即便真的见到了圣上,我又怎么可能劝说得动帝君呢?”
“玉儿,你就……你就算帮我一次不行吗?”
“帮你?帮你抱得美人归?而我呢?你却让蒋洪……”
不知那一日是出于何种心情,唐玉儿有些气不过地低声嘟囔了一句,而这句话也显然被云瑄阳听了个真切。本该是一副委屈模样的云瑄阳,当下里便换了个脸色,似乎正是因为唐玉儿忽然提起了“蒋洪涛”的名姓,这才让他如此火大了起来。
“蒋洪涛!蒋洪涛!原来你直到现在都还在想着那么个男人!”甚是愤怒地冲着唐玉儿吼了两句之后,云瑄阳便也不愿再去瞧了她一眼,竟忽然做出了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还好,还好我阻止了母妃想要将你纳入王府的决定,不然还真是要坐实了这点子罪名了!”
言罢,云瑄阳便径直拂袖而去,再也没有去看听了自己这番违心言语的唐玉儿,当下里又是个什么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