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我外出游历,恰好遇到了来到京都附近的义父,就是江湖上以虞美人著称的虞教莫千亭!”
说起曾经的事情,韩祈钟似乎连声音语调都发生了改变,只不知道这些改变是为着曾经的事情还是为着那个已经逝去多年的莫千亭。
“莫千亭?我记得当年他是突然失踪,这才由在江湖中刚刚崭露头角的莫垣接下了掌教职位,难道说……”
有了韩祈钟的讲述,云沐阳倒是逐渐将多年前的事情联系了起来,对于整件事情的发展变化亦是有了新的看法。不过,由于当时的自己太过于年幼,这些事情也不过是从旁人嘴里听得一二。如今,云沐阳倒是越发明白,为何莫垣,也就是眼前的韩祈钟会忌讳谈起过往了。
因着自己的猜测太过于狭隘,云沐阳倒是不曾脱口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只渐渐降低了声音,意有所指地看向了一旁的韩祈钟。毕竟,韩祈钟才是这件事情的亲历者,没有什么事情,会逃过了他的眼睛不是吗?
这头儿的韩祈钟倒是并没有让云沐阳失望,当下里正轻轻颔首,似乎已经认同了云沐阳还未说出口的猜测论断。毕竟这个猜测太过于匪夷所思,想来韩祈钟也是这么多年之后才看清楚了这里头的猫腻所在。若非如此,他今日又怎么会突然来了府中书房,还如此谨慎地同自己谈起这些事情呢?
云沐阳如是想着,眉眼间的情绪倒是不曾有丝毫的松懈。
“前些时候二叔同我到了京临县,我本想着在此处逗留些时日,也好前去拜祭了义父。可……当晚那些人便已经耐不住心思,我也只能尽快反应,护着二叔先回了西南。”
想着自己曾经的计划,韩祈钟的眸中隐隐闪动着寒光,似乎对于多年前的事情,以及几月前的事情都有些记挂。而这其中究竟是恨着幕后之人,还是在思索着那人的新心思想法,这一点倒是无从知晓了。
“你怎么能断定,当初害莫千亭之人,就是韩梧信派出的?你合该清楚,虞教在武林中的名声并不好,想要将莫千亭置于死地之人,更是多不胜数!”
并没有简单顺着韩祈钟的想法去思考,虽说这件事情真的有可能是韩梧信所为,但也不能派出有武林中人行事的可能性。再者说,莫千亭在江湖上的名声并不算好,若是真的只是简单的江湖仇家寻仇,倒也是说得过去一二的才是。
出于对整个计划的考量,云沐阳不得不谨慎思考,想要将这些意外的可能性降到最低。而这一次,他则是希望韩祈钟不要被当初的事情冲昏了头脑,还是应该仔细调查之后,再做出这般判断才是最为紧要之所在。
有了云沐阳的引导,韩祈钟倒是略平稳方才明显激动的情绪,言语上的变化亦是能够有所察觉。只不过从头到尾,韩祈钟的想法都不曾发生过一丝一毫的偏转,似乎现在的他已经认定了这个事实,是任何人都无法改变的。
只见韩祈钟突然自方才落座的位置起身,从怀中掏出了一个被绸缎包覆的物什。而当云沐阳向其投向疑惑的目光之时,韩祈钟的解释也已经说出口来。
“殿下,此事并非我异想天开,或者是我故意栽害。这就是韩梧信杀害莫千亭最直接的证据!”
说着,韩祈钟便将那个绸缎包裹着的物什打开,而待云沐阳走上前去,便发现其中是一枚看起来已经有些黝黑的东西。若是仔细辨认,似乎隐约间能够从中看到“卫”字模样的结构,只这般情况只能说是隐约而模糊了。
看过韩祈钟手中这个黝黑的莫名物什,云沐阳倒是有些不解在其中。如果说韩祈钟是依靠着这个东西,就认定了杀害莫千亭的凶手身份,那么这么多年过去了,又怎么看不到他有任何行动呢?且不说他是韩家二公子的身份,单就是他如今身为虞教大掌教的地位,想要收拾了韩梧信,只怕也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吧!
既然如此,他又为何要舍近求远,想要同自己合作呢?这一点不得不引起了云沐阳的怀疑,而此时他看向韩祈钟的目光亦是发生了些许的改变。
“这是……”
并不曾暴露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云沐阳只是试探性地询问了一句,想要知道这个所谓的证据究竟是何等事物。
眼下的韩祈钟自然不是个傻的,他也能够多多少少猜到云沐阳的顾虑,便也不费了唇舌,径直将这东西的由来讲了个清楚明白。一来,他希望通过这件事情,自己与云沐阳之间能够建立起比较稳固的信任关系;二者,他也是想要通过云沐阳去调查了更过细节,再与自己的判断相印证才是。
“这东西是当年莫千亭被害的废墟之中找到的,而这个……”
先是向云沐阳解释了绸缎包裹之物的由来,而后,韩祈钟便又拿出了一个同它大小类似的东西出来。当他将两样东西放在一处的时候,云沐阳这才看清楚韩祈钟手中的东西模样,也瞬间明白,为何韩祈钟会如此笃定了那般想法。
“这是前几个月,我同二叔在那几人身上搜到的!”
瞧着两个形制类似的腰牌,云沐阳也逐渐明白了为何韩祈钟会对于这件事情如此激动。假如说,当初韩梧信就是为了除掉莫千亭,才会制造了他葬身火海的意外,那么他也同样有理由相信,这些人会以相同的手法,去炮制了韩梧轼与韩祈钟的死亡现场不是吗?
从韩祈钟的手中拿到了那个腰牌状的物什,云沐阳只粗略看了个大概,便准备将其还给韩祈钟。只不想在此时,他却瞧见了自己的手指摩挲处,竟会有个凸起,而那凸起就同之前火场中的那枚有着相同的特征,存在着一个若隐若现的“卫”字模样的东西。
“所以,你才认为当年的事情,也是韩梧信所为?”
将东西还给了韩祈钟之后,云沐阳这才微敛着眉头,有些语气沉重地询问着。
而一旁的韩祈钟明显已经认定了这个事实,便甚是坚定地点了点头,并将前些日子的京临之事,告知给了云沐阳知晓。
“你是说,当初韩梧信是特意嘱咐你与韩家二老爷一同前往的?”
虽然云沐阳对于先前的事情多有猜测,可他不曾料到,原来这次的事情竟是韩梧信特意叮嘱二人同行。若真是如此,这不就是证实了韩梧信早就存心要置人于死地的心思了吗?可一个是他的弟弟,一个是他的儿子,身为兄长和父亲,他又怎么会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情呢?
“正是!当初他曾要求二叔前往老家拜祭休养,而我则是被要求随同前往,美其名曰是为了照顾二叔的生活。可我们才到了京临县外的客栈,那些人便已经耐不住心思,想要对我们动手了!”
虽说这些事情确实有些诡异,更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可每一件事情都是韩祈钟与韩梧轼亲身经历,若非如此,他们也看不透韩梧信这人的本质,亦是猜不到他的用心了。
说穿了,韩梧信不过是觉得当初依晴嫁给了云沐阳之后,并没有依照约定,获得了自己应得的那份利益。就此,他才将怒火转嫁到了自己的弟弟韩梧轼的身上,不管怎么说,依晴都是韩梧轼名义上的女儿,这件事去寻了韩梧轼的麻烦,倒也是说得过去的。
不过,为何在这件事情上要将韩祈钟牵扯进来,这一点纵然是云沐阳,才是猜不透韩梧信心中的真正想法。也许,这件事情除了当事人韩梧信之外,再不会有其他人能够想明白也未可知!
犹豫着的韩祈钟看着云沐阳,即便云沐阳并不曾表态,可韩祈钟心中清楚得很,只怕此时的云沐阳正奇怪着韩梧信对自己弟弟与儿子下手的原因。而这件事,也只是韩祈钟的猜测,同样没有得到证实也就是了。
当下,韩祈钟犹豫的事情也正是于此。若是真的如同自己那般料想,也许在他这个儿子出生开始,韩梧信便已经放弃了自己,或者说就已经剥夺了他身为儿子该享有的一切吧!
“其实,其实我在想,是不是因为韩梧信从何处得到了口风,知道韩祈钰要从扶然回返,这才迫不及待地想要解决了我?”
听了韩祈钟的分析,云沐阳倒是越发不能够理解韩家这些人的想法了。如果在恨得按照韩祈钟的想法来推算,韩梧信不是不喜欢了孩子,也不是那起子会舍下孩子的性子,一切不过是因为那个孩子不是韩祈钰?可韩祈钟与他一母同胞,这又有什么差别吗?
大抵是看出了云沐阳面上的疑惑,韩祈钟此时竟有些无奈地扯出了一抹苦笑,继而状似无意地同云沐阳解释到,“这倒也不是什么天大的秘密,我的母亲,并非李氏!”
“这……”
即便云沐阳设想过许多可能性,可对于这件事情,他确定不曾设想半分。毕竟,身为母亲的李氏怎么会错认了孩子,如果韩家两兄弟真的并非一母同胞,那又有何所谓呢?不管怎么说,兄弟都还是兄弟,韩梧信又何必如此区别对待,将嫡子分外看重,却漠视了庶子的生死。
“就因为如此,韩梧信便对你下手?这……这似乎说不过去!”
翻来覆去想了很多之后,云沐阳仍旧不肯认定了这件事情,只犹犹豫豫地不敢下了定论。毕竟这其中牵扯太多,若是真的如同韩祈钟所说,只怕韩梧信早在多年之前,便已经筹划良多,而这其中甚至还包括了钦傲的江湖中事。只不过,韩梧信是朝堂之人,他派遣手下人去截杀了莫千亭,这又是为了那般?
如果,他是觊觎虞教在江湖中的势力,那他又为何只追杀莫千亭,却在莫千亭身死之后,便忽视了对于虞教的控制。如此,难不倒不是得不偿失吗?
“再者说,当初韩梧信真的对莫千亭出手,那动机呢?即便有了动机,那他之后为何又停止了行动?这些都说不通,也让人瞧不明白他的真正意图。”
最后一句话倒是让云沐阳说到了点儿上,不管怎么去推理假设,韩梧信都对于当初的虞教停手甚至还放任其继续发展生存。如真的是有心铲除虞教,那他又为何不趁着虞教主事者身死之际,彻底清除了这一势力,反倒是给了莫垣喘息的机会。
依着韩梧信睚眦必报的性格,依着他眼中揉不得沙子的心性,只怕这些行为都不是出自韩梧信之手。难不成当年有人亦曾插手此事,这才让韩梧信就此作罢?
抱着如此设想,韩祈钟与云沐阳都陷入了沉思之中。虽说他们两人现下倒是并不对韩梧信的这些事情有何问题,只如此反常的举动,还是让他们两人有些计较。
现如今计划已经展开,一旦韩雯雅的这步棋率先触发,那就是再没有了回头路可言。所以,在这之前,云沐阳想要将韩梧信这个老狐狸彻底摸透,不论是他的心思想法,亦或者是他对于接下来事情的部署判断,云沐阳都希望能先其一步。也只有这样,云沐阳才会安心处置了这些事情,不至于将依晴置于危险境地。而这才是云沐阳一直隐忍,一直不曾有过行动的最根本原因。
一通儿分析之后,韩祈钟也陷入了沉默之中,的确没当初的他只考虑到两波儿杀手同属于一个组织,或者说是听命于同一个人。所以他才在京临县发生了那次的事情之后,将矛头指向了安排这些人同他离开的韩梧信,也越发关注于韩梧信的动向。正是基于此,他也才能够率先侦知消息,让莫萍笙潜入了宫中,保护了依晴的安全。
可到头来,他竟是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而云沐阳显然比自己想的更多更远,其考虑的方面亦是比自己多了几层。若不是他的这么一番提醒,只怕自己还困在迷局之中,一边因着心中的愤恨而不能平息怒火,一边则是对于这些事情的观察思考不严密的一面。
沉默许久之后,韩祈钟这才缓缓抬起头来,看向了同样正疑惑着的云沐阳。只是当他开口之时,其声音与语气,倒是不似先前那般急切也就是了。
“殿下,就同我那妹子说得一般,身为兄长,你的确值得她骄傲!”
如此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云沐阳倒是有些转不过头脑。直到过了些时辰,他这才意识到,只怕方才韩祈钟口中所说之人,是他那个已经远嫁川蜀的妹子,钦傲皇族的明华公主云昭玥。
一时间,云沐阳亦只是浅笑着,并不曾言说了什么虚伪的言辞。只不过,他还是顺口说了句,“我倒是还不知道,昭儿还曾这般夸赞了我去!”
即便言语之中有些无奈,可韩祈钟看得清楚,说出这句话的云沐阳眸中尽是温柔。同他看向依晴的眸光略有不同,似乎这其中还增加一丝随性在其中吧。而看到此处的韩祈钟不由于心中羡慕,心想着,大概这就是所谓的手足之间的感情流露。
只不过,他转念想到了韩梧信夫妇与自己的大哥韩祈钰,只能够以苦笑来掩饰了内心的酸楚。只怕自己这辈子似乎是不太可能去体味这般情感了,毕竟在韩家那般环境中长大,亲情大概就是所有人的奢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