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阿诺这起子言语倒也有些不合了身份,可话却也多多少少有些道理,只这时候的丁敏苒却是有些无奈地扯开嘴角笑了笑。
待她再抬起头看向阿诺的时候,丁敏苒已经掩去了面上的无奈情绪,言语间也压根儿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
“阿诺,我哪里有过什么退路呢?”
一句话,丁敏苒与阿诺都已经陷入了沉默之中。其实丁敏苒这句话倒也是实话,自从她的亲姐姐丁敏芝开始针对自己开始,她又哪里有过什么退路呢?曾经在丁府生活的时候,丁敏苒只能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好避免与丁敏芝发生了不必要的冲突;而在这之后的几年,她也是尽量隐藏了自己,不愿意在正式场合同丁敏芝做了比较;而如今,她更是已经来到了寄芸庵中为国祈福,哪里还能够同已经入宫做了妃嫔的丁敏芝相比呢?
可即便是如此,丁敏芝还是几次三番的寻了她的麻烦,不说其他,单就是当初一同参加的那场吉祥宴,她就已经算是吃尽了苦头。当初的自己不过是为着现如今已经成为宸王妃的韩家四姑娘说了一嘴,待回了府中之后,娘亲便听了丁敏芝的单方面言辞,不仅将自己禁足,更是让自己不断地抄写《女戒》等文章。而这些事情在丁敏芝的口中,甚至还说是为了自己为好,想要让自己明白了身为女儿家的本分。可若是真要如此计较,难道当时说话尖酸刻薄的丁敏芝,不应该多学习了这些吗?还是说,她自以为自身有多出众,不必去注意了这些事情?
想着从前的种种,丁敏苒也不过是低着头不曾言语了什么,而看着这一切的阿诺亦是心有所感,越发同情起有着如此遭遇的自家小姐。谁都说丁家是官宦人家,锦衣玉食自不必提,单就是家里的丫鬟下人,也能够有着自己的小金库。可再去看看丁敏苒和阿诺呢?一个是丁家的二小姐,一个是丁家二小姐的贴身丫鬟,本是该让人羡慕的身份,却总是遭遇这般境遇,谁又能懂了丁敏苒与阿诺心中的苦楚呢?
“小姐您也不要如此说了去,龙家大娘是个好的,想来龙公子也不会负了你去!咱们还是……”
话都还没有说完,阿诺便在斟酌之后,径直止住了之后的言语。一旦阿诺真的将这些话说出来,只怕她们主仆两人心中的心思,就会如同田中的野草一般疯长,再也停不下这般想法了才对。现如今的处境,若是细细想来,只怕也不是想了这些的时候,再三考虑之后阿诺也不再去提了这些。而一旁的丁敏苒呢,当其听到了阿诺口中说出了龙凌的名字,本还有些难过的脸色倒是好了不少,亦是不曾同方才那般苍白无力了去。可她心中的顾忌就如同阿诺所想一般,所以当阿诺止住了言语之后,她也只是无声地点了点头,却不曾再出声说了什么才对。
现如今寄芸庵中有贵客前来,丁敏苒与阿诺在言语上也是越发注意了几分。若是真的被有心人听去了这些,且不说会给寄芸庵的静贤师太带来麻烦,她们主仆二人只怕也是不再有了安宁日子才是正理儿!
“阿诺,最近我们还是多注意吧!”
只匆匆交代了一句之后,丁敏苒便拿着已经收拾好的药箱离开了此处,只留下了阿诺一个人看着已经走远的丁敏苒背影出神。直到这个时候,只怕阿诺心里头想的,也仍旧是心疼了自家的这个小姐才是。不管怎么说,一个官家小姐成了这副模样,甚至还要一直遭到自己亲姐姐的排挤针对,谁心里头又会觉得舒服呢?
只不过这些现下都不可说,更不能说了去。方才她们主仆二人已经得罪了丁敏芝与翠宝,阿诺也只盼着这件事情能够尽快过去,不要再生出什么其他的事情。她家小姐已经过得够苦楚,如今可算是鼓起了勇气,想要同龙凌在一起了,阿诺是打心底里不希望再生出什么意外的!只这般祈祷不知能不能被老天爷听闻,亦或者老天爷会不会再去考验了丁敏苒与龙凌之间的感情,说到底,这些事情都还要看了老天的安排,又哪里是人力能够扭转的呢?
“小姐,希望一切都平安顺利才好!”
看着丁敏苒的背影,阿诺只默默嘀咕出声,却并没有被已经远离的丁敏苒听了去。
午后的这段时间,丁敏苒与阿诺都有些忐忑,不敢去做了太多说了太多,都想要尽量避免与丁敏芝再起了什么冲突。只她们二人的想法或许并不曾被老天爷垂怜,就在入夜之后,丁敏苒主仆二人自以为总算可以安下心来入睡的时候,这起子风波汹涌之势正准备吞没了她们主仆二人。
入夜之后,丁敏苒与阿诺才洗漱完毕,想要今日早些休息,不要在宫妃们身处寄芸庵的当口儿惹下了什么麻烦。毕竟,今天白日里的事情已经让两人生出了担忧,若是此时再多生出什么意外,依着丁敏苒与阿诺的承受能力,只怕是再没有承受的可能了。
“小姐,奴婢可受不得您如此对待,您还是快些休息吧!”
屋中的丁敏苒由于阿诺为自己受了伤的缘故,心中分外觉得内疚,便想着能够为她多做了些什么,也好让自己的心思多些安宁。可她不过才安置妥当了阿诺这头儿的事情,正准备为阿诺盖好被子,便起身去收拾了自己里间的屋子。却不想,阿诺的话音才落,这房门外便已经响起了一阵异动。
“小姐,这……”
丁敏苒主仆二人都听到了门外不大不小的声响,而阿诺更是略显警惕地低声唤着丁敏苒,想要提醒她要多加小心。毕竟,如今已经是夏日时分,若是真的生出什么意外,依着庵堂中的师父都不会太早安歇的习惯,也该会有人能够察觉到一二动静才是。再者说,寄芸庵是皇家的庙堂,如今更是有皇家宫妃在此处祈福,谁又吃了熊心豹胆,敢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找了不痛快呢?
依着这层想法,丁敏苒倒也是给自己增加了些许胆气,只递给床上的阿诺一个安抚的眼神之后,便想要去房门处看了状况。
“咚咚咚”,下一刻房门外传出的震天响的敲门声,丁敏苒就已经楞在了原地,不敢再上前一步。不因为旁的什么,单就是这般敲门的动作,与门缝处已经微微渗入其中的酒气就足够说明一切。想来门外之人合该是个已经喝得醉熏熏的男子,而皇家的庵堂之中为何会出现男子,这便是丁敏苒最为担心的一方面了。
“小姐,我们……我们还是不要开门了!这动静听得怪吓人的,许这人撒了酒疯之后,便会自行离开了吧!”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再加上阿诺本就担心了丁敏苒的处境,她这才小声唤着丁敏苒,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与她。虽说阿诺只是个小丫鬟,可在寄芸庵中她与丁敏苒相依为命,丁敏苒也会多少考虑了她的提议才是。不管怎么说,她们两个女流之辈面对门外满身酒气的男子,还是吃亏的不是吗?
“阿诺,你真的以为今日之事是巧合吗?”
听着门外一下重似一下的敲门声,丁敏苒却明显冷静了下来。不再如从前那般慌乱,眼下的她竟是出奇的冷静,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没了之前的颤抖成分。而她的话也让阿诺产生了疑问,什么叫做“不是巧合”?难不成这酒醉之人还是有人刻意安排下的不成?
怀着这点子疑问,阿诺便下意识地问出声来,而丁敏苒则没有什么闲情逸致去解释了这些,只快速思考着对策,想要尽快解决了眼前的麻烦。
“你是什么人?怎么敢在寄芸庵生事!”
就在丁敏苒思考的同时,门外竟然响起了一阵熟悉的声音,而阿诺与丁敏苒仔细辨认之后,这才渐渐放下心来。因为出声质问的不是旁人,正是这座寄芸庵的主事者静贤师太,而每一次静贤师太巡查庵堂中的房间之时,亦是会带上好几个手脚粗壮的师父前往才对。
“谁?谁耽误了老子的好事?”
一直拍着房门的醉汉听到了身后的声音,便显得越发不耐烦起来,便没来由地怒骂了一嘴。却不想,此时质问他的人,正是这座庵堂的主事者,更是要为着如今宿在庵中的宫妃安全负责的静贤师太。
“胡闹!将这人带下去,好生问查他的身份!这种酒醉之人,怎么会无缘无故闯进了庵中!”
看清楚了紧闭的房门前站着的是个摇摇晃晃的醉汉之后,静贤师太也不感到惊讶,只是疾声吩咐着身旁几个手脚粗壮的师父将这个醉汉带走。因为静贤师太心里头清楚得很,眼前这座院子之中居住着的,正是几个月前奉命前来庵堂之中为国祈福的丁家二小姐。而这人的身份不仅是丁家二小姐如此简单,她更是同庵堂身后那座密林之中的某人存了千丝万缕的联系。单就是这一点,静贤师太也绝对不能让丁家这位小姐受了惊吓,更别说是让她出了什么不安全之事了!
景贤师太身后的几个师父应声上前,想要去制服了这个已经醉醺醺的醉汉。可这人不论怎么说都是个男人,到底手脚上的力道要大过了庵堂中的师父,若不是此人已经喝得有些飘了,只怕几位师父也不可能将其拿下。在这之后,静贤师太亦是不敢怠慢,径直敲响了丁敏苒房间的房门,想要向其询问了状况云云。
“丁小姐可还安好?”
即便听到了静贤师太询问的声音,丁敏苒依旧不曾打开了房门,只隔着紧闭的房门向其言谢,便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再去追究了这些。毕竟,即便不去追究了这件事情的原委,丁敏苒也能够猜想得到,这件事情的幕后之人,只怕除了今日自己才得罪过的丁敏芝之外,再不会有其他人敢如此为之了。可丁敏芝是皇家宫妃,她只是一个代为修行的女子,自己又有什么身份地位去指证了这件事儿呢?到头来,也不过是自己的名声被这个不知从哪里来的醉汉玷污,而丁敏芝则是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不曾沾染了分毫的不是才对。
“丁小姐,这件事情贫尼会……”
才想要将这件事情好好调查,给丁敏苒一个交代。只不过静贤师太的话都还没有说完,屋中的丁敏苒便已经出声回绝了她的好意。
“小姐,你这是做什么?这件事儿绝对同大小姐脱不得干系,你……你为何要回绝了静贤师太呢?”
门外的静贤师太不理解了她的推辞,而屋内的阿诺也是如此态度,现下竟不顾其他,直言了自己心中所想。
无奈之下,丁敏苒只得先搪塞了静贤师太两句,将这些人都尽数打发,而后才有了精力去回答了阿诺的问题。只不过,这一次的丁敏苒并没有再去言说了什么姐妹情谊,言语间透露出得则是无尽的悲凉。
“阿诺,你既然已经知道幕后之人是谁了,又何必再让静贤师太为难呢?”
“为难?”
有些听不懂丁敏苒话中的意思,阿诺便不由得重复了一句。虽说她能够想到,今晚的事情必定同丁敏芝存了联系,甚至可以说是丁敏芝刻意安排的事情。可阿诺却不明白,为何她想要自家小姐深入调查这件事情,就成了为难静贤师太的做法。不管怎么说,她们主仆二人在寄芸庵中为国祈福,身为寄芸庵主事者的静贤师太,合该为她们二人做主的不是吗?难道还有什么道理,能够牵扯到了静贤师太,亦或者会连累了静贤师太不成?若真要说起这些事情来,静贤师太不去过问这些,将这些事情强行压下不提,才算是真的为难了自己才对吧!
将阿诺的疑惑看在眼中,丁敏苒也只得微微叹了一口气,而后才略显疲惫地坐在了阿诺的身边,想要给阿诺分析了眼前的事情。
“你也知道这次的事情同姐姐脱不得干系,可静贤师太又能如何呢?她虽然是寄芸庵的主事者,可同姐姐的宫妃身份相比,又能如何?若是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倒还好说,只推说是周围的百姓醉酒糊涂也便罢了!一旦真的查到是姐姐属意为之,你认为依着她的性子,会让人知晓了自己的这些心思吗?”
说到此处,丁敏苒不免有些担心地望了望阿诺,个中的利害关系她已经同阿诺说个清楚明白。如今阿诺能不能理解了其中的意义,这还要看了她自己才是了!
“不……不会吧!大小姐再如何,也不会做出什么太出格儿的事情吧!毕竟是……是同宫中的其他妃嫔一起来到寄芸庵啊!”
听着阿诺的如此言语,丁敏苒便知道自己方才的言辞阿诺也算是领会到了,左不过是不好宣之于口罢了。可有一点阿诺确实不曾想过,即便丁敏芝的身份并不足以扭转了这次的结果,可她的身份已经足够处置寄芸庵中任何一人了。只要她拥有着这项权利,丁敏苒便不可能做出什么事情,因为她顾忌着寄芸庵中的其他人,同样也顾忌着阿诺的安危。若不是顾忌着这些,丁敏苒又怎么还会忍受了这般污水泼身,没得让人心里头生出愤怒来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