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如此模样,瑾贵人倒也不必再拐弯抹角说了许多题外话,现下里倒是一直想着该如何将徐皇后交代自己之事,尽快提出办理妥当才是正经。
“丁姑娘,若是有什么为难的,你尽管提出来就是,本宫与你投缘,自然会为你尽力办好一切的!”
即便是昨日帮助自己度过了难关,可对于丁敏苒而言,她实在是想不通透,为何本与自己无甚交集的宫中妃嫔,竟然会上赶着为自己安排了诸多事宜。虽说她心里头知晓,眼前的这位瑾贵人是个知礼懂节的性格,可这般急促地想要着手此事,不免引起丁敏苒的关注。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丁敏苒心知不可能再推搪下去,更何况,她于心中也是想要试探了皇家的底线,想要去考虑了自己的计划究竟能够成功了几分才对。现如今机会就在眼前,丁敏苒自然不会轻易将这起子机会放过才是。
斟酌些许时候,丁敏苒这才在瑾贵人满眼的期待之中,以极其细微的声音说出了心中的想法。而待其说罢,丁敏苒便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不敢再去瞧了瑾贵人的表情,也不敢去听了她对此事的评价。
“娘娘,其实民女确实心有所属,奈何为国修行,只得如此辜负其一片深情……”
本就想着要好好办理了徐皇后交代的事情,现下听了丁家这位二小姐的言语之后,瑾贵人倒是越发心安起来。若真是如此,那她倒也不必乱点鸳鸯谱,白白断送了这姑娘的姻缘才是正经。
想到此处,瑾贵人倒是比现下的丁敏苒更为欢欣,忙不迭地想要追问了丁敏苒,其心中所想究竟是哪门哪户的公子。只不过现在瞧着丁家这位姑娘的状态,也许这句话现在问出口,到底是显得唐突了。
“既如此,本宫可能知道,究竟是哪家公子有了如此福气?”
心中虽然如此想着,可对于瑾贵人而言,她还是希望能够做到心中有数。再者说,这婚姻嫁娶之事嘛,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事情。如今她肯为丁家这姑娘做主,不必在寄芸庵中终了一生,只怕这丫头也不会再故作矜持,不愿说出那男子名姓才是。
心里头已经有了打算,瑾贵人倒也不含糊,径直便开口问了出来。毕竟,自己的年岁摆在这里,若是勉强算起来,自己也多少能够算是丁家二小姐的长辈才对。身为长辈,过问了晚辈的婚姻大事,如此说来也不算是太过于过分吧!
被瑾贵人如此一问,丁敏苒心知此时已经有了眉目,心里头的欢喜自是无法掩饰,只低着头抿唇笑着。而后,她才在瑾贵人的再三催促之下说出了龙凌的名姓,至于龙凌从前的身份,她看不穿亦看不透,自然便省略了去罢了。
“哦?如此说来,倒是这龙家公子高攀了去!”
虽说这句话在瑾贵人看来只是玩笑,可听在了丁敏苒的耳中,竟会觉得有些许的不舒服。这种感觉同丁敏苒对瑾贵人的感激无甚关系,只是让丁敏苒觉得,眼前这个看起来愿意为自己做主之人,到底也是免不得世间俗事的。
本来在丁敏苒看来,一个能够为着自己这般地位轻微之人出头的宫妃,在这方面的见识也许会同他人不用,只瑾贵人的这句话一开口,倒是让丁敏苒有些失望了。不管怎么说,瑾贵人到底是苏家出身的大家闺秀,即便真的同情了自己的遭遇,想要为自己以后的事情加以安排,怕也是不可能免俗的。
“娘娘,民女不曾奢望了什么,只是觉得,这一辈子合该寻了一个能为着自己着想之人。”
不过才说了一句,丁敏苒便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下意识地闭紧了嘴巴,不敢再多说了一句话。毕竟,丁敏苒此时才意识到,身为宫中的妃妾,想要亲自干预选择了自己的婚姻,这听上去太过于荒唐。并不是所与人都同自己一般想法,而丁敏苒最害怕的,还是不希望因为自己呈口舌之快的几句话,便断送了自己与龙凌的未来才对。
从瑾贵人的角度来看,丁敏苒的这起子想法确实太过于理想化,亦或者说是太过于天真了去。身处京都的权力漩涡之中,没有谁能够做到明哲保身,也没有谁能够做到完全的置身事外。既然所有人都会牵涉其中,那谁又会去在乎了女子究竟是个何等想法心思呢?
如此说来,假使瑾贵人不曾站在了今日的位置之上,她亦是不可能有了机会与权力去干预了丁家姐妹的风波。当然,也正是因着这起子特权的存在,也才能够保证,或是说满足了丁敏苒这般朴实却有些理想化的愿望。
一直坐在软榻上的瑾贵人只听着丁敏苒的言语,虽说这之后丁敏苒有意停止了自己的话语,可这些事情瑾贵人又怎么会没了共鸣?
少女心事,谁都曾经有过。只是当岁月流逝,当利益与生活向自己施压之后,能够继续保持本心的,恐怕也不会剩了几个。“这一辈子合该寻了一个能为着自己着想之人”,这点子想法何尝不是曾经的瑾贵人心中所想?左不过是岁月让她失去了那份憧憬,也让她变得越发现实罢了。
入宫十年的瑾贵人瞧得明白,自己从来不是圣上心中的那点子牵挂,而宫中拥有皇子皇女的宫妃之中,真正能够被圣上记挂的,又能剩了谁呢?
从前她常听那些个宫中的老人提起,今年的选秀之中,谁家的姑娘如何娇艳,谁家的千金如何端庄。可就如同自己的经历一般模样,真正能够留在深宫之中,处于不败地位的,却是当初人人都不看好的徐皇后。
到头来,瑾贵人亦是悟出了一个道理,不要在深宫之中奢求温暖。而帝君的温暖太过于有限,绝对不可能给予宫中每一个女子,亦是不可能因此而失了念想。
直过了许久之后,瑾贵人才从自己的思绪中醒了过来,只此时她的眼神略显呆滞,似乎是由这件事想到了其他。反观一旁的丁敏苒,如今自然是不敢惊扰了瑾贵人的思虑,她更是紧闭着自己的嘴巴,生怕因着自己的缘故,而败坏了瑾贵人的心情。
待瑾贵人回过神来,有些无奈地冲着她笑了笑之后,丁敏苒这次算是将那颗提着的心放下来,而自己也于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丁姑娘放心,本宫会让你得偿所愿,绝不会白白浪费这般心意!”
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心情受了影响的缘故,本来还想要同丁敏苒说了许多的瑾贵人,此时却变得明显有些兴致缺缺。她只匆匆向丁敏苒保证了一句之后,便出声唤着门外守着的繁星,想要结束了今日的谈话。
只见得瑾贵人微微活动,一边摆弄着自己衣摆处的银线绣边儿,一边垂眸不知在思索着什么。似乎眼下的瑾贵人已经褪去了之前的温婉一面,竟会变得如此沉默,亦或者说是变得有些让人不知如何相处。
“娘娘,您有何吩咐?”
听到了屋中自家主子的招呼儿,繁星自然不敢多有耽搁,这头儿便已经推开了房门,恭恭敬敬地询问着屋中瑾贵人的意思。而丁敏苒直到方敏打开之时,她才注意到,原来阿诺一直有意向着里头偷瞄着,似乎生怕自己在屋中受了什么伤害委屈一般。
状似无意地看了看自己的衣边儿之后,瑾贵人这才开口吩咐道:“送丁姑娘回去吧!本宫今日有些累了,且吩咐下去,旁人不可打搅了此处!”
“是!奴婢这就亲自送了丁姑娘离开!”
一边如此说着,繁星一边向一旁的丁敏苒示意着,而后她才带着丁敏苒离开了这间房间。当然,丁敏苒离开之前,便已经同瑾贵人拜别,至于那般辞别的言语,倒是不如方才表现得那般轻松快意,免不得多出了一丝严谨冷硬了去。
直到将丁敏苒送出了院子,繁星这才快步返回了屋中,想要去查看了自家主子的状况。毕竟,眼瞧着方才的事情,繁星自然不认为,自家主子心里头没有什么变化,或者说,她家主子心里头没生出什么想法来才是。
随着房门“吱呀”之声的响起,繁星已经快速进入了瑾贵人的房间之中,而房门亦是快速闭合不见一丝拖沓。
“主子,您方才是……”
生怕自家主子生出了什么不好的心思想法,繁星赶忙过去,低头询问了一句。而此时的瑾贵人仍旧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只是眼神表现的有些飘忽,手中更是有些恍惚地把玩着矮桌上的精致茶杯罢了。
“繁星,那孩子同我从前真的有些相似……”
并不曾点出了名姓,瑾贵人只是如喃喃自语一般,说出了一句让繁星有些惊讶的言语。而对于瑾贵人口中的“她”,究竟是指了哪个人,想必繁星心里头亦是有所考量的才是。
听了瑾贵人的话,繁星有些担心的心思才略略放下,只语带轻松的想要开解两句。
“主子您说笑了,苏家又岂是丁家那般的小门小户比得上的?”
就如同繁星所说的那般,丁儒昌的家世确实不可能同苏家做了对比。即便是如今苏家已经退出了朝堂之中的纷争,可苏家当初的辉煌,可不是现如今韩梧信的势力能够比拟的。韩家的势力尚不可能同苏家做了比较,那就更不要提了比之更不如的丁家了。
即便这一点瑾贵人心中亦是清楚,可她也知道,自己口中所说的意思,自然不可能是家世之意,而繁星也不过是不希望自己多想了去,这才有意曲解了自己的意思才是正经。
一边如此想着,瑾贵人一边换了个姿势,其以手撑住礼物额头,就这般歪在了软榻一侧,似乎整个人都显得疲累不堪。
“繁星,那孩子同我说,她这辈子想要寻了一个能为自己着想的男子……”
说到此处,瑾贵人便有意停顿了些许,只抬起眸子来,看向了正瞧着自己的繁星。若是有旁人能够瞧见了此时她们主仆二人的神情,只怕会吓了一跳。此时的繁星与瑾贵人眼中都微微闪着亮光,似乎对于这句话有些极为深刻的感受。
“小姐,您何必想了那么多呢?只要九殿下一切安好,您也该安心了!”
多说无益,繁星眼下除了能够以九皇子云肃阳安慰了瑾贵人之外,只怕也是再寻不得其他的理由。不管怎么说,既然瑾贵人已经做了母亲,她据不可能再去执着于少女时的梦想,若是真的如此,只怕她与自己的儿子,也绝对不可能在深宫之中存活,不是吗?
有了繁星的开导,瑾贵人倒也不至于钻了牛角尖,更不至于一直神伤下去,不去在意了其他的事情。能够在后宫之中安稳生存之人,除了没了心肠,只一味去追求了权力的人之外;恐怕就只剩下这些如同瑾贵人一般心思,想要守着自己的孩子,平静度日之人了。
眼下,既然徐皇后已经将这件事情交给自己来处理,若是瑾贵人不能处置妥当,只怕徐皇后也会对自己生出许多不满。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自己的儿子,瑾贵人都一定要好好完成了徐皇后交代之事,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待瑾贵人微微叹了一口气之后,她这才将脸上的落寞神色收拾妥当,而后抬头看了看繁星。
“也对,繁星我们过几日才会回了宫中,你且去打听打听,这寄芸庵附近可有什么姓龙的人家。”
“龙?主子,您……您这是何意?”
被瑾贵人如此一分福,繁星倒是有些摸不着头脑。虽说她知晓自家主子绝对不会做了那起子无用功之事,可突然让自己去打听了这些,这不免让繁星心中升起了疑惑与不解。
“既然丁家的夫人不想管了这么个乖巧懂事的女儿,那本宫便替她履行了责任便是了!”
只简单同繁星解释了一句,瑾贵人却还是选择不讲出徐皇后的安排,其用心也不过是不希望繁星涉足太深。如果自己真的因此而失去了什么,那她到底还有个可以相信之人,去托付了自己的儿子不是吗?
“主子,您这是要替丁家那位姑娘做了亲事?”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繁星整个人都表现得有些惊讶。且不说这位丁家姑娘是圣上钦点的女子,单就是她为国祈福修行的身份,只怕也是不合适为其做了亲事的才对。自家主子素来不愿意沾染了这些事情,怎么今日倒是一反常态,想要去理会了这些乱七八杂的事情呢?
心中既然已经有了疑惑,繁星便免不得想要将疑问问出口来,即刻就想要将这起子疑问求得开解。只不过这一次,瑾贵人似乎并不想将自己的心思说得太过于通透,只含糊地解释了两句,便支开了繁星。
“罢了,今儿个累了一天,我身子早就乏了。”
待繁星接了吩咐之后,瑾贵人也不愿多说了什么,只三两句打发了繁星,便一个人在软榻上假寐着。而正准备离开的繁星看到了眼前一幕,她也不好多说了什么,只低着头快速离开了房间,将房门闭合之后,这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出来。说到底,在宫中生活之人,没有一个人是容易的,也没有一个人能够逃过所谓的“身不由己”才是最为关键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