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身处京都之中的云沐阳与依晴正醉心于三月三的事情,而远在寄芸庵中的龙凌与丁敏苒亦是开开心心办了喜事的时候,远在柳家堡的柳妙城却没有丝毫喜悦的心思在其中。
且不说先前她与陈靖远的事情已经让自己伤心不已,单就是那一日在京都奥良城中遇到陈靖远时,他做出的那起子假惺惺的态度,便已经让柳妙城越发不待见了他去。撇开其他的不说,即便陈靖远并不曾娶亲,亦不曾定下了何等婚事,可他到底欺骗了自己,也消磨掉了自己对他的信任。
信任这种东西很难在一时之间建立,却能够在一瞬间轰然倒塌。而对于柳妙城与陈靖远而言,想来便是所谓的轰然倒塌,也是不可能形容了去这些伤害才是。假如一个满心满眼只有你的女子,在蒙受了如此屈辱与欺骗之后,还能够不计前嫌,同这人如寻常般相处。只怕对于这个女子而言,此人的分量也不过如此,左不过是将那起子所谓的在意单纯挂在嘴边也就是了。
“小姐,你可不能这样下去,老爷可是已经派人到玄沧派去了!若是您……您想要反悔,怕是也……”
坐落于郊外的一处宏伟堡垒,现下倒是瞧不出什么让人心生畏惧的感觉,只若有人能够瞧了堡垒之上书写的几个大字,想来也是不愿在此处多耽误了功夫的。倒不是因为这里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地界儿,只不过这地方的名字名为“柳家堡”,而柳家堡的主人不是旁人,而是名震江湖的北方六省绿林盟的盟主柳青河。然而,这柳家堡对于外人而言,是个不可高攀侵犯的存在,只在柳妙城眼中,却是个束缚了自己的牢笼。
当然,方才的那起子声音正是从柳妙城的房间传出,不过由于这女娃说话的声音倒也不大,便不曾引起了门外其他下人的注意也就是了。若不是如此原因,只怕依着柳家堡中那些个下人的做派,柳妙城纵然是浑身上下长满了嘴,也绝对说不清楚自己现如今的心思想法才是。
顺着这个看起来已经有个十七八岁模样女娃的眼神看去,便瞧见了前些日子才出现在陈靖远面前的柳妙城,如今正有些神情微妙地呆坐在了屋中。而与之相比,刚刚出声的那个女娃,倒是看起来比柳妙城更为紧张,似乎是生怕柳妙城中途反悔,亦或者是害怕柳妙城又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举动一般。
不过,这一次倒是让这女娃没有想见,在江湖之上素有“母夜叉”之称的柳妙城,眼下竟是安分的紧,没有丝毫的反驳态度,只这般安安静静地看着屋中的某一处出神。
“小姐,你……你倒是给句痛快话儿,我们到底该怎么办啊?”
似乎是正纠结于某事,眼前这女娃竟是比柳妙城更为着急了几分,一时间说话的声音语气都变得有些微妙了起来。假使不是她们主仆二人心中有数,在外人看来,她们主仆二人之间的做派,竟是像极了为了不情愿之事而神伤。只是否神伤,除了当事人柳妙城之外,也不可能再有旁人能够说清楚里头的弯弯绕绕。然而,唯一能够看懂了这一切的柳妙城,此时倒做出了这般沉默的态度,眼下除了让这个女娃干着急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发生了。
大抵上是被身旁一直情绪焦躁的女娃给弄得有些心烦,直到这个女娃再次开口的时候,柳妙城这才微微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她。只这一眼的功夫儿,竟也是让女娃有了些许的呆愣,生怕自己口中说错了什么,又引来了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才是。
“小姐,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虚,还是因为什么其他柳妙城不曾知晓的事情的存在,这女娃如今却是被柳妙城这么一个眼神给唬住了去。直过了好一会儿子功夫儿,这女娃才算是醒过神来,再次开口言说询问着。
“小姐,您倒是给个准话儿……奴婢……奴婢也好替你提前备下要用的物什才是正经!”
直到说到了这般事情上,柳妙城的眼眸才有了一丝的松动,不再是照片那般无神呆愣的样子。可待柳妙城开口的时候,本想着总算是给了自己回应的女娃,便直接将这起子喜悦的心情跌落至谷底。说到底,也不过是因为柳妙城此时有些不在乎地看了看她,而后便有些有气无力地说到,“芝心,既然都已经到了这一步,又哪里还有我说话的余地呢?”
被柳妙城的这句话给说得当场噎住,即便这个被柳妙城称之为“芝心”的女娃并不愿意多想,可柳妙城的意思却是再明显不过了。简单来说,不过是柳妙城觉得这次所谓的柳家堡与玄沧派的结亲,只是个注定要完成的仪式。而对于参与了这场仪式的柳妙城自己来说,自己身边站着谁,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同样的陌生与恐惧,同样的生疏与害怕,柳妙城在这件事情上从没有什么发言权,又哪里还能生出什么心思应对呢?
“小姐!若是你……奴婢的意思是,若是您不想同……也可以尽早和老爷提出嘛!”
虽然知道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不过为着能够安慰了自家小姐的情绪,这个被叫做“芝心”的女孩子,也只得说出了如此一句。当然就芝心而言,或者说对于身为柳家堡大小姐的柳妙城来说,这种近乎于不可能存在的可能性,同她说起又有什么要紧呢?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寻不到拦截,那自己为何不坦然接受呢?反正在柳妙城自己看来,若是自己身边再不可能出现了一位名为“陈靖远”的男子存在,不管再多出什么选择,怕也是没了那起子心思情绪了才是最为恰当妥帖的形容答复了才是吧!
“提出?”
一边动手将飞在了自己眉间的碎发打理些许,柳妙城一边有些情绪微妙地看了看话都还没有说完的芝心。其眉眼间的情绪看来,倒也不是什么无奈与可惜,竟是包含了许多的讥笑与讽刺才是。只这起子讥笑与讽刺究竟是为着哪般情状,想来也只有柳妙城自己才最为清楚了才是正理儿!
“提出什么?难不成还要解除了这次的婚事?”
抬眼看了看一旁的芝心,柳妙城也只是如此轻声说了一句,而后便不再有了其他的言语。只这起子神情在芝心看来,怕是也算不得什么庆幸才是。若真是计较起来,只怕现下小姐的模样,同从前那般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有了天差地别才是正经!可身为芝心又能够说了什么呢?说到底,她不过是个小丫鬟,难道还真能够有本事帮着自家小姐达成了心中所想?纵然她有这么个想法,只怕依着柳家堡中的情形,她也是不可能有所作为的才对吧!
“小姐……你当初为什么要答应老爷的想法……那个玄沧派……真的那么好吗?”
本以为眼前如此表情的柳妙城是因为担心了未来的日子,这才成了这般惆怅模样。所以芝心也只得语带试探地询问了一句,想从柳妙城接下来的回话中,探听到一星半点儿的消息。毕竟,自从小姐从京都回来之后,这起子神情倒是越发稳重,也让她越来越不能琢磨了去了。赶个时间,芝心想着合该写信询问了京郊宅子的情况,也好能够了解到自家小姐在那边究竟发生过什么才是正理儿。
“好?怎么不好!”
听起来像是有些无奈,可芝心仍旧有些不知该如何去回复了如此阴阳怪气说话的柳妙城。
“能够与玄沧派结了亲事,想来柳家堡之后更是没有人敢去轻视了吧!”
这头儿的芝心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柳妙城便继续提高了自己的声音,说出了这起子有些让人捉摸不透的话语。假使此时芝心能够瞧见了柳妙城的表情,想来也是能够理解了眼下她话中的意思,亦或者不必去询问了京郊宅子,也能够知晓了柳妙城的内心想法也未可知!
只见得柳妙城微微垂着眸子,似乎正低头看着脚边的某处,可其手指间却似乎是在摆弄着什么,只动作太过于轻微,并让人瞧不出个所以然来罢了。不过,等到芝心上前几步,想来再多说了什么的时候,她这才看到方才柳妙城一直在手中摩挲,或者说是一直在手中鼓捣的物什,竟是一只小小的珠钗。
旁的且不说了什么,单就是江湖之中令人闻风丧胆的“母夜叉”柳妙城,素来不会在乎了那起子女儿家的小心思。可现下里呢?她不仅手中不住摩挲着一只珠钗,甚至还隐隐对于那只珠钗出神。若是说柳妙城心里头没有藏了什么心事,只怕芝心是绝对不会相信了去的才是正经!
“咱们柳家堡本就没人敢瞧不起……”
并不能够全部理解了柳妙城话中意思的芝心,此时也不过是小声嘀咕了一句。可就在这些话说出口的一瞬间,她便下意识地住了嘴,甚至还有些脸色不佳地伸手捂住了嘴巴。瞧着她这起子惊恐的样子,倒像是明白自己说出了多么要不得的言语,这才有了这般模样才是正理儿。
而一旁的柳妙城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只继续垂眸瞧着手中的珠钗出神。直过了许久之后,她才低声说着什么,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柳家堡主是绿林盟的盟主,若是不同江湖各路处好关系,又该如何自处呢?”
然而,在这么一句话中,柳妙城并未称呼来了柳青河一声爹爹,反倒是分外刻意地以一声“堡主”加以称呼。虽说她的这起子称呼倒是也不算出格儿,可身为亲生女儿竟叫的这般疏远,到底是会让旁人多想了什么的才对。而这个旁人,现下除了正在一旁的芝心之外,似乎也不会有什么其他人听去了。
“小姐这又是何必呢?当初……当初也是你偷跑了出去……”
一提起这些,芝心便再次想起了曾经柳妙城偷跑出柳家堡,还独独将自己这个贴身丫鬟给扔在了堡中的事情。倒不是说芝心有心责怪了如此行事的柳妙城,只是她这般的行为不仅让柳家堡众人生出了一份担心,也让大家都因此而受了堡主的责罚才是。
就在大家才想着去寻了柳妙城的踪迹之时,柳家堡的门房却接到了她的来信,而这封信却是从京都奥良城中发出的。柳家堡的众人皆为此捏了一把汗,心说柳家的这位大小姐当真是语出惊人死不休,就连这起子行为处事都太过于癫狂乱来。真要是计较起来,柳家都是匪,而京都则向来都是官家所在之处。柳妙城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京都奥良城中,若真的一个不小心被官府中人抓住了把柄,还不知要给堡主惹来了多大的麻烦才是。
也正是因为此等原因的出现,堡主柳青河甚至还特意去了一趟京都,仍旧不曾将柳妙城给带回柳家堡。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柳妙城不会再听了堡主言语的时候,也不过是几个月光景的功夫儿,她竟然自己乖乖从京都回到了柳家堡,甚至还变得比从前更为规矩了几分。
而更让芝心想不到的是,就在不久之前,柳妙城竟然突然答应了堡主之前的提议。也就是说,她竟然真的同意嫁给玄沧派的大弟子田少廷,对比之前柳妙城的态度,可是有着千差万别的才是真的。
“芝心,若是没什么事儿,你就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似乎不愿意再表露了太多情绪,亦或者是不愿意再去听了芝心的那起子言语,总之柳妙城抬起头看向芝心的时候,便如此吩咐到。而芝心即便想要多追问了一句,可碍于自己的身份阻碍,倒也不可能真的做出什么质问的举动来。到头来,她也不过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了看柳妙城,便分外知趣地点头应声离开了房间。
只不过,此时的芝心并不曾想见,如此沉默情绪的柳妙城才是最危险的存在,而之后发生的事情也让她心生后怕。
毕竟,身为北方六省绿林盟的盟主女儿,柳妙城本来就引来了江众人的关注。如今,她这个柳家大小姐还要同玄沧派的大弟子结了亲事,又怎么会少了旁人关注呢?不管怎么说,柳妙城在京都中的事情似乎并不曾听到有谁提起,而柳家突然放出了同玄沧派结亲的消息,倒真的镇住了不少人的歪心思。
由于柳妙城的年岁并不是问题,早就已经过了及笄的年纪的她,倒也不必太在乎了琐碎之事。再者,这是江湖中人的亲事,倒也不至于同京都奥良城中的那起子达官显贵一般,太过于拘泥于形式礼节。再因着玄沧派也想要尽快处理了这次的婚事,两家便将婚期定在了三月初九,只留给了柳家堡半月的时间加以准备。而现下,倒是只剩下不到七日的时间了才对。
“成婚……田少廷……呵呵呵,谁都是一样的吧……玄沧派……看来他是想要同玄沧派攀了亲戚了……”
随着芝心离开了房间的动作,柳妙城这才渐渐抬起了头来,嘴里头喃喃说着什么。不过这些言语太过于零碎,倒是不可能让听了去的旁人知晓了其中的含义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