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同徐皇后话中所说的,她将手中的饵料握得太紧,将这些看得太重,这湖水中的锦鲤反而不会来到身边,倒是越发疏远这里的一切。只有当其将手中的饵料撒在了湖水之中,那些本就养得极好的锦鲤这才都游向了这头儿。瞧着这番景象的依晴,隐约间也明白了徐皇后的良苦用心,只不过聪明人之间从来不会多说了不必要的言语。而她也相信,徐皇后想要提点自己的事情,如今也已经得到了令她满意的结果。若是此时再去多说了什么,倒是显得依晴太过于看重这些,放不下了这些才是。
就在依晴还瞧着湖水中那些自由自在的锦鲤的同时,云沐阳已经带领着兵士向着边关进发。虽说奥良城距离边关还有些路途,可在这期间云沐阳亦是不敢有所懈怠,生怕弄的不好便造成了什么无法挽回的后果。
“润之,要不要我先写封书信给父亲,若是咱们突然带着兵马前往,是不是会给边关的百姓造成什么惶恐情绪?”
就在几人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官道上的时候,一直不曾言语的陈靖远竟突然出声,似乎是在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了这件事情一般。而听了陈靖远言语的云瑄阳,此时心里头倒是不免有些计较,虽说他在兵部行走,却也不曾想过了这许多的细微末节。如今被陈靖远一提醒,倒是才惊觉如此顾虑才是。
就如同陈靖远设想的一般,寻常人家的百姓哪里见过如此兵勇的场面,一旦真的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只怕这流言也会肆虐。到时候若是传出了什么不好的谣言来,只怕是还不够他们安稳民心,又何谈稳定局势、保家卫国呢?若真要说起这些安稳民心的手段,云瑄阳这个养尊处优的王爷,自然是比不得惯在边关沙场之地的陈靖远的才是。
同云瑄阳心下的惊讶相比,此时的云沐阳却显得并不意外,只是沉吟片刻,这才径自开口道:“书信暴露的风险还是有的,我已经提前派人通知了陈渊将军,想来咱们抵达前,陈渊将军也能安排好一切!”一边控制着自己座下的骏马前行,云沐阳一边如此同身旁的两个人分析着当前的局势,如此倒也并不让人觉得途中乏味。如果真要说起让人心中难过的时刻,只怕除了在每天安营扎寨之后,三人各自回了营帐休息的时间,也是再寻不到其他时刻了才是。
要知道,如今这三个人带兵前往边关,于云沐阳而言是有人牵念,便于心里头越发惦记了心中那个小姑娘的才对。于陈靖远来说,心里头除了想着即将见面的父亲,当然还有现如今已经没了消息的那个没良心的柳妙城!只不过,对于陈靖远而言,此时的他即便心里头再有何等难过情绪,也只得将这起子事情压在心底最深处。本就同父亲于沙场之地长大,陈靖远自然比谁都要清楚,在这种境遇下一旦分了心神,就可能面临着生与死的考验!
其实,现如今陈靖远想来,倒也是能够明白了那一日在校场之上,润之为何会突然冒出了那般凉薄的言语。如果真要是计较起来,这件事情到底是他的过错,柳妙城会逃离了璜州,自然也是自己当初伤她太多,才会造成今日的局面。如今走走停停了这些时日,陈靖远倒是越发看清楚想明白了这些,自然也能够懂得云沐阳言语中的良苦用心才是。
这夜恰好是月缺之时,营寨四周由于太过于荒凉,倒是因着天象如此而多点了些火把在其中。只当陈靖远掀开了营帐帘幕,在营寨四下里察看的时候,却隐约瞧见个人影在营寨四周晃动,他便有意去瞧了个大概。
若是军中哪个没了规矩的兵丁倒还好说,左不过是训诫几句,给个教训也就是了。一旦真的是什么贼寇上门,有意窥探了军中的情形,如此倒是绝对不能放了此人回去才是。倘若真的是如此情况,只怕他们还要尽早做了打算,也好有个万全的准备,以应对眼前可能发生的事情才是要紧。
“谁在那里!还不快快出来!”
先是向着人影闪动的地方紧跟了两步路,陈靖远这才高声向着那里呼喊着,想要再次确定了那抹人影的位置。毕竟,现如今他就在营寨四周,只要自己的声音提高些许,想来值守的兵丁也能够听到了响动。到时候想要捉住眼前这个鬼魅身影倒也不是难事,可这人的目的究竟如何,还是要等到以后仔细审问了才是最佳的选择。
陈靖远的话音都还不曾落下,方才已经没了动静的树丛间再次发出了簌簌的声响,似乎方才隐藏在其中的那人已经移动了自己的位置一般。而陈靖远绝不敢有所放松,只捏紧了腰间的佩剑,一步步向着发出响动的树丛走去。出在他距离树丛还有不远距离的时候,陈靖远便径直拔出了自己手中的佩剑,以此来防了歹人的算计。
就在陈靖远绷紧了神经,一步步靠近发出响动的树丛的时候,身后便传来了一抹不太熟悉的声音。可伴随着身后那人声音的响起,陈靖远一直紧盯着的树丛之中倒是已经安静了下来,下一刻便于灌木丛之中跑出了个活物儿,一眨眼的功夫儿便消失在了深沉的夜色之中。
“原是这东西在此,倒是让我多虑了去……”
有些尴尬地笑出声来,这之后陈靖远才应下了不远处那人的声音。而当来人走的再近了些许,陈靖远这才意识到,原来方才唤了自己的并不是旁人,而是这一次同自己一同前往边关之地的齐王云瑄阳。只不过,云瑄阳的年岁比自己还要小上一些,虽说身量已经足够,这身上的盔甲却难免显得有些厚重了才对。
“少将军怎么深夜在营寨之外活动?可是有什么发现?”
走近了几分之后,云瑄阳便再次追问着他,似乎对于陈靖远突然出现在营寨周围存了些许的疑惑才是。假使云瑄阳对于陈家父子带兵的习惯有所了解,也许他便不会生出了这起子言语,亦不会问出了这等没了边际的问题。要知道,身为军中的将领,并不是所谓的发号施令便能够统领了手上的这支队伍,这不仅仅是所谓的官威能够做到的,还要去看了身为将领之人与军中兵丁的关系才对。
同袍兄弟虽说是官场中人对于沙场兵丁的惯有称呼,可不曾于战场间有所体会之人绝对无法了解,这起子言语表达绝不是单单一声“同袍”的称呼就能够涵盖了所有才是。
兵者,奋勇向前即为勇。将者,身先士卒方成军。
这些事情在军中将领看来都是最为浅显的道理,而陈靖远素来与父亲陈渊在边关长大,自然也是十分懂得其中的关窍所在。只现如今被云瑄阳如此一问,倒是免不得要去多解释几分,而其言语之间也该多些思量才是。总不能就这么直截了当地言明,所谓将军将领,只坐在了帅帐之中动动嘴皮子是绝对不成的吧?
“齐王殿下,发现倒是不曾有左不过是夜里不敢睡得太沉,便想出来走一走罢了!”
一边如此回复着云瑄阳的询问,陈靖远一边收回了手中已经出鞘的佩剑,状似无意地将云瑄阳带离了方才生出响动的树丛。虽说方才有个野物从灌木丛中闪身而出,可依着陈靖远的直觉,他自是不敢此时让云瑄阳站在了如此可疑的地点,当下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倒是也并不显得太过于刻意才是。
退一万步来说,若真的是有什么人对支援边关的这支队伍动了什么心思念头,他首先要保证的,还是要确保了眼前这位王爷的安全才是。不管怎么说,润之同他一起在边关之地呆过些许时日,倒也不必让他多生在意。可眼前的齐王殿下并不曾远离京都,如今也是头一次以武将身份带兵前往边关,他又怎么能够不好生关照了这位皇亲贵胄呢?
“噢?难不成少将军心里头也有些意难平?”
一想到这些日子以来,自己瞧见的陈靖远面色上那抹永远化不开的愁绪,云瑄阳便下意识地同自己的心情联系在了一处。其实,倒不是说云瑄阳当真想要打探了陈靖远心中的想法,左不过是云瑄阳自己想要寻个开解之人,便有意同陈靖远言说些心中的不痛快也就是了。
说穿了,云瑄阳只是想要借故说些牢骚,希望有人能够听了自己的这些言语罢了。难不成他还真能好奇了陈靖远自家之事,没得做了手长之人,落了他人口实不成?
“意难平……呵呵……也许是心有不甘吧……”
突然被云瑄阳提起这些,陈靖远的心思也一下子变得有些沉重,便不自觉地想要躲避了旁人的目光,只抬头看了看只剩下了一抹光晕的月亮。如此漆黑的夜里,除了夜空中那抹似有若无的光晕,也许他也再不可能瞧见了其他物什不是吗?只不过,当他如此言语之时,云瑄阳还是能够感受到来自于陈靖远周身散发出的无奈与愁苦,似乎在他这般笑声之中,还隐藏着不为人所知的心中记挂,而那个人的身份究竟为何,除了陈靖远之外,再没有他人能够看透一般。
“殿下,若是琼芳郡主只是一介布衣,您可会与她遵守了婚约?”
不知心里头到底在想些什么,陈靖远竟然会脱口说出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辞,而且瞧着他的神色,似乎并不曾意识到这一些的模样。然而如此态度模样的陈靖远落在了云瑄阳的眼中,竟不觉有些微妙,只让云瑄阳觉得眼前的陈家少将军似乎同传闻中那个儒雅随和的性格,多多少有了些出入才是。
“她?少将军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些?”
本来行军多日,云瑄阳都已经快要忘记了自己在京中所处的尴尬局面,现如今被陈靖远提起,他倒是有些心绪不宁起来。毕竟,只要一想到韩雯雅这个人,他就会想到当初为了能够与这位琼芳郡主做了亲事,自己的母妃硬生生将唐家一家人赶出了京都的事实。
只不过,这个时候突然想到了唐家,想到了那个让他一直觉得有所亏欠的唐玉儿,云瑄阳还是免不得有些脸色不佳才是。
假使不是今夜星光黯淡,不是今夜的月色昏暗,只怕陈靖远与云瑄阳也不会直面了这些问题,亦是不会将情绪直接表现在了脸上才对。
“没什么,只是臣突然想起了从前在京中看过的戏文,便觉得身份地位这些东西不过是虚妄……”
“若是当真心中有所牵念,身份、门楣这些东西……说起来很是重要,可若同心中之人比起来……只怕还是其次才对!”
如此言语的同时,陈靖远的声音也逐渐低落了几分,似乎他口中的言语并不是在说了什么劳什子的戏文,而是在说了自己的亲身经历一般模样。然而这些事情,云瑄阳倒是并不曾在意了去,只不过对于陈靖远所说的“若是当真心中有所牵念,身份、门楣这些东西说起来很是重要,可若同心中之人比起来,只怕还是其次才对”这句话,感触良多了去。
也许对于陈靖远而言,此时他说出的这些话,不过是自己对于自身经历的一种感慨,而落在了云瑄阳的耳中,却像是一种独特的开解。毕竟,依着云瑄阳的身份,只怕从不会有人将这些话讲给他听,也绝对不会有人以如此角度去言说了这些了去。
即便是云瑄阳身边的小厮苍鹤,想来也绝对不会说出这起子,只让自家主子顾及了自身感受,而枉顾皇家的颜面的话不是吗?也许正是因为云瑄阳与陈靖远这样的人,身处于豪门富户的环境之中,所考虑的事情也比寻常人要多上许多,便也在不自觉间忽略了自己的感受,或者说是刻意不去在意了这些才算是最恰当妥帖的说法了去。
“少将军,听闻陈渊将军早年……至今都不曾续弦?”
不知因为何等事由,云瑄阳竟然没头没脑地突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而陈靖远也已经许久不曾提起这些,倒是也逐渐忘却了自己家的这些悲伤往事。如今突然被人提起,他的心情倒是有些难以形容,只低声应着,算是给了云瑄阳一个回应而已。
“想来少将军的娘亲,合该是天底下最被陈渊将军记挂之人了吧……”
“娘亲去世之时,臣还太过于年幼,如今这些事情倒是记得不怎么清楚了……”
说到这句的时候,云瑄阳这才意识到,许是自己的询问太过于逾越,竟会如此唐突地同陈家这位少将军提起了他已经过世的娘亲。想来陈家少将军也是不愿多提了这些伤心事,更是不愿意多同外人言说了这些往事的才对。
“抱歉,是本王唐突了,竟如此失了礼数,言说起了这些事情……”
“不曾……殿下多虑了!只是臣当时确实过于年幼,娘亲的许多事情都还是从家仆口中得以知晓……”
说到此处,陈靖远倒是突然言语间变得温柔了不少,也许正是因为提到了已经过世的母亲,亦或者只是因为陈靖远想到了从忠婶儿口中听到的有关于母亲的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