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陈靖远与柳妙城之间的事情按下不提,贺兰州三人更为在意的,却是昨夜陈渊突然向他们三人发出通知,要求几人一早赶到涵州城中,来参与了这一次所谓的议事堂议事。
若是放在从前的时候,他们几人虽说分别把守着不同的关卡隘口,却也是互相通了消息,以求能够在最快的时间内做好最恰当的部署。只即便是如此行动,陈渊也绝对不曾有过让他们几人齐聚涵州城的先例。而如今有了这么一出儿,贺兰州几人心里头都有个计较,至于这其中究竟包含着何等想法,只怕除了贺兰州几人之外,旁人是绝对不可能再去设想一二的了!
“大哥,你突然召我们前来涵州城,只怕不只是为了介绍这位小姑娘的事情吧?”
下一刻,一直都是心直口快的蒋英突然开口,而其言语中的意思亦是表明,对于陈渊的行为他们几人早就产生了诸多的猜测。只是眼下对于这些小辈而言,似乎表现得太过于直接,并不曾考虑了他们的想法感受也就是了。
“就是啊,大哥我星夜兼程赶来涵州城,可不是为了单纯见个女娃娃的!”
似乎也是为了表达自己的看法,即便刘海并不曾对于柳妙城有何等瞧不起的看法,只这起子说法很难不让人想的偏颇了许多。然而,正是听了在场两人的言语,陈渊更是脸色深沉,似乎正于心中酝酿着情绪,想要思索该如何向几人介绍了当下的情形才是要紧。
紧抿着嘴唇看了看座下的几个兄弟,片刻之后陈渊才松了口风,一副释然的模样看向了几人。
“哈哈哈,你们两个还是这般沉不住气性,都几十岁的人了,说话还如此没了分寸!”
纵然陈渊的这些话听起来像是在责备了直说心中感受的刘海与蒋英,可也只有这四人心里头清楚,陈渊的这些话左不过是有心揶揄了他俩,绝不是藏了什么嫌弃在其中才对。毕竟,对于上战场杀敌的兄弟之间,谁又会真的去计较了那么多呢?每一场战役打下来,他们几人都会不由地感恩老天,能够让他们几兄弟活着想见,又哪里会再去计较了旁的那起子没了情分的事情?
听了陈渊的这些话,一直不曾言语的贺兰州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似乎对于眼前发生的事情已经有了个想法。只见他紧锁着眉头看了看堂中之人,而后才甚是谨慎地看向了陈渊问到,“大哥,之前就接到消息,说圣上特派两位殿下与靖远同行,如今……怎么只见靖远在这里?”
一边如此说着,贺兰州一边细致地打量着议事堂的四周,想要从中寻找到一丝可以佐证自己观点的蛛丝马迹。毕竟若是有皇家子弟在此,那他们必要有所收敛,不能够同从前那般没规没矩,总不能给皇家子弟留下这么个为老不尊的印象吧!
“呵呵,正是因为此事,我才会叫了你们前来!”
说着,陈渊便径直自座位处起身,带领着堂中几人向着屋子的深处走去,而待这几人将信将疑跟着走来的时候,竟发现议事堂一侧的屏风后居然还站着两个年轻的男子。虽说他们对于曾经于此处历练的云沐阳还有些印象,可其身旁那个看起来更为年轻的男子身份,这几人亦是不敢多去猜测了几分。若是一个不好弄得丢了自己的性命,那可不就是所谓的得不偿失了吗?
“这……”
就在贺兰州几人还在发愣的时候,陈渊便已经大步向前,来到了云沐阳两兄弟的身侧,更是以极为郑重的语气向这几人介绍着他们。
“想必五殿下你们都很熟悉了,现如今五殿下已经被封为亲王,合该称一声宸王殿下了。而这一位……”
只简单介绍了云沐阳两句之后,陈渊便甚是刻意地向着一旁的云瑄阳多让出了一步,似乎对于云沐阳而言,此间场合云瑄阳才是最为重要的角色一般。而他的这般举动模样被贺兰州几人看在眼中,自然也不必以什么言语去言明了什么,兄弟多年的他们当然懂得陈渊心中所要表达的意义才是。
“这一位是七殿下,齐王殿下!现如今殿下正学习掌管涵州城大小事务,未来的一切,还是在这些年轻人的手中……”
当陈渊说出这些话的时候,陈靖远能够明显感受到,原来自己的父亲也会有诸多不舍的情节。曾经的自己也以为,自己的父亲一直为云家驻守在西北边关之地,更是为着云家的江山社稷弄得一身伤痛,如此模样的父亲合该最不情愿将自己视为第二故乡的涵州城交给了任何人。可现如今呢?陈靖远亲耳听到自己父亲说出了这些个言辞,亲眼瞧见父亲以一副满意欣赏的模样瞧着个还算是年轻的后辈。这些对于陈渊而言意味着什么,想必即便众人不去说明,只怕这心里头也还是跟明镜儿似的。
“陈将军言重了,本王虽身处王族爵位,可与陈将军以及众位将军相比,资历实在浅显,如今能够跟随陈将军学习,自然是本王的荣幸!”
其实云瑄阳所说的这些话倒也不是客套话,而是他跟在陈渊身边学习的这些日子以来,他最为直观的感受与认知。从前的云瑄阳总以为行军打仗只要足够勇猛,只要足够强势,便能够一往无前无人能挡。可直到他跟随自家五哥来到了边关,直到他在五哥的示意下跟随于陈渊学习了许多,云瑄阳这才明白将帅之才并非一个勇字就能够概括了所有。而他对于陈渊的态度,自然也是其对待了贺兰州几人的态度,毕竟,能够与陈渊称兄道弟的并肩之士,想来也自然是一般脾性,没有了京中那起子官吏间的虚与委蛇吧!
“两位殿下安好!末将等人不曾知晓二位王爷到来,还请恕罪!”
到头来,还是贺兰州最先反应了过来,急忙拉着刘海蒋英行了个该有的礼数之后,这才算是能够平心静气地说了这些个言语。只是令他们几人有些意想不到,本在他们的印象之中,既然圣上有意将五殿下安排在此,想必就是有意将这里的边关防务未来都交给五殿下打理。可如今突然让这位齐王殿下跟随陈渊学习,只怕是圣意难测,现如今又变了个论调才是正经。
“几位将军言重了,其实这一次陈将军请各位前来,是本王的意思……至于究竟是为了什么,想来几位将军也能够猜到一二……”
既然贺兰州等人已经表现出了自己的恭敬,那云沐阳必定不会无故拿乔作势,自然也愿意为自己的这个弟弟多做了安排。而今日要召集他们来到涵州议事,就是云沐阳想要集合了边关力量,尽快解决了羌戎外患的最重要一步。若不能够拔除这个隐患,纵然小七能够适应了这里的环境氛围,恐怕也会因着羌戎每年的不断侵扰而费尽了心思。
“殿下尽管直言,末将几人定听凭调遣!”
这几人里虽说贺兰州的反应足够快,可在面对云沐阳如此郑重的言语之时,谁都不可能再含糊了事,自然能够认真了态度,去听取了这些事情的细致内情。而接下来议事堂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并不曾有将军府中任何一个侍卫知晓,许是因着事态的紧要性,待贺兰州几人自议事堂离开之后,就连云瑄阳都一副急匆匆的模样离开了将军府,直奔城外的营帐而去。
“润之,你这是要同羌戎算了总账?”
看着云瑄阳渐渐远去的背影,陈靖远有些低沉的声音在云沐阳耳边响起,而回应了他的则是一番令人窒息的寂静。
“罢了,我不会再有疑问!”
在没有得到云沐阳的回应之后,陈靖远只得故作轻松地长舒一口气,而后才有些玩味地说出了这么一句。不管怎么说,对于涵州城与羌戎多年的交战,他与云沐阳不仅亲身经历,亦是对其表现得有些深恶痛绝。现下里的事态已然发展成了如今的模样,那陈靖远自然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只是一想到自己这个兄弟也不过才新婚不久,便来了这杀人无眼的风沙之地,他心里头难免有些在意罢了。
沉默了许久之后,直到云瑄阳的身影已经瞧不清楚了身形,云沐阳这才施施然开口,说出了他一直于心中的打算。
“靖远,小七他需要历练,可曾经我经历的事情,身为兄长,我不愿再让他去感受了……”
一说起这些,陈靖远方才玩味的笑容也逐渐于脸上消融,换来的则是一脸的严肃与内敛。
如果说云沐阳的这些话旁人可能还不能够理解,那么从小与之一同长大的陈靖远,又怎么可能不明白云沐阳这句话中的真正含义呢?“曾经我经历过的事情”,或许对于云沐阳与陈靖远而言,这句话的含义就是所谓对于失去的无可奈何以及那股子始终无法释怀的无力感吧!
“你又想起……”
似乎是想要提起了曾经的什么事情,可当这句话到了嘴边的时候,陈靖远却在眸光闪动间闭紧了嘴巴。也许对于那些事情,最不愿意去回忆的就是他们两人,而最想要避免这些事情发生的,也正是他们二人了。
一时间,陈靖远的眸子有了一瞬间的黯淡,可不多时,他便径直抬起头来,想要开口安慰了身旁的云沐阳。却不想,自己此时瞧见的云沐阳除了紧抿之下而微微抖动的唇角之外,竟是没了其他的情绪变化。也许就如同云沐阳话中所说,这些事情已经是曾经,即便他们两个人都不可能释怀,也不可能忘记。可发生的事情无法挽回,他们能做的就是去避免这些事情重复的上演不是吗?
“我会注意的!”
说罢,陈靖远便伸出手来,以手握拳捶在了云沐阳的胸口,而后才显得没心没肺地咧开嘴笑了笑。只是这起子笑容还不曾维持了多久,云沐阳的一句话便径直将陈靖远这起子面具戳破了。
“舍得吗?”
“舍得什么?我和父亲似乎也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
许是想要刻意回避了云沐阳的这起子问询,陈靖远只语句含糊地表示着自己与父亲陈渊的立场。可他心里头明白得很,云沐阳所问的“舍得与否”并非此事,而是对于另一人的提问。至于这个人究竟是谁,即便他们二人之间不曾提了名姓,想来也能够明白此人的身份不是吗?
“你明白我说的是谁,就真的不后悔?”
似乎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痛快说清楚了这些,云沐阳倒是不想轻易放过了有些面色尴尬的陈靖远,进而一再追问着他们才听得懂的言语。只是对于陈靖远而言,这个话题他一直极力的避免,也许在昨天那个夜晚之前,他都一直觉得如果想要长久便将其得到。可现下里,他却已然改变了想法,不愿再如此自私地去想了这些明明是属于两个人的事情了。
“后悔?后悔之前京中的事情,还是后悔回了涵州之后的事情?”
既然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陈靖远当然不会再选择逃避了什么。毕竟,这件事情本就与他有关,若是他不亲自做个结尾,似乎也有些对不起云沐阳一贯为其创造机会的行为才是。只若是言辞会如此无奈,陈靖远当真是不情愿多做了解释,他生性随和,不愿多去计较了这些情爱之事。可事情已经到了这步田地,说一说这些也许也是无所谓的。谁又知道自己将来还有没有机会亲口说出了这些呢?如今……就全当做是给了自己一个交代吧!
听着陈靖远以如此平淡的语气说出这些,云沐阳虽说心里头亦是有些惊讶,却也是不得不佩服了陈靖远的担当。只不过,云沐阳大抵上是受到了依晴的影响,对于这些事情难免多出了一股子执拗,便有心劝说他将这些话说开。若是相互有了牵绊存在,许结果便不会是那般了吧……
云沐阳如是想着,便有心多提了一嘴。
“不论哪一桩哪一件,你现在……还来得及的!”
“来得及?可我不想了,与其后来有了什么意外让她伤心,倒不如从一开始就断了这些……之前是我们两个人都将事情看得太过于浅显,也许就如同咱们曾经经历过的那些一样,若是不曾开始,也便谈不上结束不结束了……”
“你就认定自己这一次……”
云沐阳本还想要同陈靖远争辩了几句,毕竟大战之前说出了这些个不吉利的言语,不管是否相信了这些都让人觉得心里头有些微妙。可即便是如此,陈靖远也依旧耸了耸肩膀,表现出一副不在乎的态度,而这份装出来的不在乎,他又能伪装了多久呢?
“若是还有以后,又哪里会在乎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