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确实见过,很早之前我就瞧见哥哥手里头拿着一把同这个很像的木梳,不过……不过那个时候哥哥说,这是他准备送给凤舞姐的……”
并不知晓这把木梳缘由的依晴说着自己知道的内情,可对于深谙这把木梳意义的云沐阳来说,这些情况就像是个晴空霹雳一般,让他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如果排除有相似物什的可能性,根据晴儿的这般说法,这是不是就代表着从幕后操纵着韩雯雅行如此举动之人,就是晴儿的亲哥哥韩时凤呢?
若真是如此,这倒是也能够解释了,为何这次凤舞是独自一人来到了钦傲,而她则对于韩时凤的去向表现得有些讳莫如深!只不过,一旦这些情况全部成立,云沐阳倒是有些想不明白韩时凤行如此计划的目的。难道他就不怕韩雯雅会一个失手伤了晴儿,还是说他本就有十足的把握,能够确定这些事情可以顺利进行,而晴儿也会被他人救下来呢?若真的事事都在的算计安排之下,那他做了这些的目的又是什么?再者,他韩时凤又是凭借了什么权势地位,才能够指挥了韩雯雅这个落魄的扶然郡主,为他所用、听他驱使呢?
意识到这其中的可怕之处,云沐阳的一双星眸瞳孔骤然放大,似乎是已经想到了一个被他忽略的存在。只不过,如果这些假设一旦真的成立,那么晴儿在其中又扮演着何等角色,或者说一旦这些事情被父皇知晓,晴儿又会被如此猜测了去?
每每想到这些,云沐阳都觉得有些头痛,而能够拉回他这般神思的,除了依晴之外倒也不可能再有什么人值得他回眸了。
“阿沐?你这是什么反应?你说这是韩雯雅身上的东西……可它……它明明……”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言语中的正确性,依晴大有一股子不愿服输的心气儿在其中,便径直拿过那把木梳,将脊背处的那这个花纹展示给云沐阳。一边如此做着,依晴一边有些倔强地表达着自己的意思,似乎生怕自己的说法不被云沐阳接受一般。
“阿沐你看啊!这花纹……这花纹同我先前见的明明就是一般模样!而且这起子手刻的痕迹这般明显,我是绝对不可能认错的!”
即便依晴现下里如何去证明了这些,云沐阳都以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盯着那只木梳出神,而他心中所想也正是他最为担心之所在。毕竟,一旦依晴的这些话被父皇知晓,那么她即便与韩雯雅不曾生出什么必然的联系,却也一定会引起父皇的注意。一旦被父皇认作她们两人串通一气,只为了戏耍钦傲皇室,无论韩雯雅会如何被处置,依晴都绝对不会有一个轻易说明的机会不是吗?
如此一般论证之后,依晴这才稍稍注意到,原本还一脸温柔模样瞧着自己的丈夫,如今却一脸的复杂情绪。假使不是依晴心知这把木梳的真实来历,只怕她还会以为自己说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亦或者是捅破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才对。然而一切就如同依晴不曾料想的那般,眼下这盘走势极其复杂的棋局之中,谁又会是下一枚行进的棋子呢?
相对于正纠结于这些的云沐阳,眼下身处于深宫之中的云瑄阳倒是并不曾多在意了什么,况且有舒妃派了春儿一直守在他左右即便是真的有什么情况发生,想来也是万无一失的。
只不过,对于云瑄阳这个性子而言,一直将自己困在了这方方正正的院落之中,他到底是有些烦闷了去。虽说宁瑞宫处处精心雕琢,每一处都细心设计,却也总会让人有看得厌烦的一日。而对于眼下的云瑄阳而言,他便是有如此的感觉,只觉得这般华丽的牢笼控制了自己,让自己再不得从前的那般自在。
这一日,云瑄阳百无聊赖地翻开了早已经被自己看了无数次的书卷,而后才有些赌气地将其掷在了书桌上,并随之发出了略显巨大的声响。
“殿下?您可是有什么吩咐?”
伴随着这声声响,一直候在门外的春儿便应声进入了屋中,而屋中的景象却令她有些惊讶,或者说是对其情绪产生了些微的波动。
“春姑姑,我已经在这间耳房中困了半月有余了!母妃……母妃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允许我离开?”
一见门外侯着的春儿推门走了进来,云瑄阳倒是免不得要抱怨了几句,毕竟云瑄阳如今早不是那个能够收了心的年纪,又怎么可能真的在此处修身养性呢?其实舒妃对于自己的儿子极为了解,可如今不论是前方战事还是韩雯雅的问题都还不曾得到解决,一旦真的让云瑄阳跑了出去,只怕还是会招惹了是非,平白添了些麻烦才是正经!
想起自家娘娘的叮嘱之后,春儿也只是和善地笑了笑,想要尽量安抚了眼前已经有些情绪起伏的齐王殿下。可她正寻着个理由的当口儿,云瑄阳竟径直越过了她去,想要自还未闭合的房门处溜出。而当春儿出声阻止的时候,两名看起来孔武有力的侍卫便登时出现在门外,直接将云瑄阳想要离开的想法给彻底湮灭了。
“殿下!娘娘也是为了您好!如今这外头都还不曾有个说法,若是您出去生出了什么意外,您让娘娘该如何自处?”
眼瞧着云瑄阳再次回到了房间之中,春儿只得再次苦口婆心地劝说着云瑄阳,而其目的亦不过是希望云瑄阳能够明白舒妃娘娘的苦心。只是这一刻,云瑄阳并不曾去设想了与羌戎的战事,亦或者是同韩雯雅还未解除的婚约之事。如果真要深挖了云瑄阳此时此刻的内心想法,只怕他现如今想得,必定会是有过相同处境的唐玉儿吧!
若真的论起来这些,说起来倒是有些引了云瑄阳发笑。想来当初自己一再不允许唐玉儿外出的命令,也是如此困扰着唐玉儿,而她也正是因为这般压迫,才会越发生出了抵抗的心思不是吗?现如今他颇有些感同身受的意识,而现下里只怕唐家姑娘也不会再有机会瞧了他这般模样,往事如流水,谁又能改变得了过去呢?
一瞬间的呆愣之后,云瑄阳最终也不得不如同个没有了生命的提线傀儡一般,只得无助地坐回了屋中的圆凳,瞧着外头四方的天儿微微叹息。
良久,云瑄阳这才打断了春儿一直喋喋不休的那张嘴,略显无奈地说明了自己的心思,“春姑姑,母妃用心良苦,本王亦是不会有所辜负……”
听到七殿下能够说出这般言语,春儿自然有些许的惊讶,她可从不曾想过依着云瑄阳这般年纪,居然还会真心实意地体会到自家娘娘的用心。想必自己将这些情况转告给娘娘的话,娘娘也会因此感到欣慰,也会心里头不由生出自豪与满足来。
瞧着眼前的云瑄阳并不像说了敷衍的言语,春儿当然不会落了齐王殿下的面子,在云瑄阳话音才落之际,便已经甚是欢喜地出声应着。只是令她不曾想见,待她从欢喜的情绪中回过神来的时候,云瑄阳的话竟有些让她不知该如何应对了去!
半晌后,云瑄阳便突然改变了方才颓然的语气,整个人变得极为无奈,“春姑姑,当初……我是不是做得有些过分了?”
“当初?呵呵,殿下您在说什么啊?奴婢……呵呵,就算您做了什么,娘娘也不会怪罪了您的!”
显然,对于云瑄阳话中的意思,春儿并没有一个正确的理解,也并没有想到此时此刻的云瑄阳竟又会想到那个早已经离开了京都的唐玉儿。说到底,只怕春儿从来就不曾将当初遇到过的唐玉儿看得重要,毕竟与身份尊贵的七殿下相比,唐家如此低微的出身,又怎么配得上她家殿下呢?
心知春姑姑会错了意,可云瑄阳却并没有对她的这些话加以纠正,反而是悠悠的叹出一口气来,似乎是已经将这些事情看得通透而彻底。
“姑姑,我……”
就在云瑄阳终于体会到了自己曾经做下的一切,就在他总算是想要出口承认了当初的错误时,已经被门外两名侍卫的动静惊扰,而这门外之人的身份他亦是有些计较。
听到了门外的声音,春儿自然颇为不放心地想要去看个究竟。可这一次她都还不曾来得及出门,便已经瞧见一个人影跨进了门槛,而其身上的光辉似乎也预示着此人的尊贵身份。
“春姑姑,如今谁都没有了权力来了此处看望自己的亲人吗?”
才进入了屋中,那人便一副质疑的态度,将这起子问题抛给了才迎上来的春儿,而也就在这个时候春儿才瞧清楚眼前之人的容貌,心里头自然也是暗道一声不妙。
“殿下您这是说得哪里话!您是圣上钦封的燕王爷,奴婢就算有千百个胆子,也是不敢对您生出什么不恭敬的!”
虽说自己的主子同眼前的这位并没有太多的交集,可如今云逸阳的身份地位都有所改变,春儿又怎么可能为着旁的什么事情,而得罪了眼前这么个极为受到圣上重视的主儿呢?再者说,这一次的事情都还不曾有个定论,一旦事情有变,娘娘可是有过打算,还想要请求燕王殿下为七殿下求情才是。倘若此时自己得罪了眼前这位,这不就是坏了娘娘的大事儿,也耽误了七殿下的前程嘛!
联想许多之后,春儿这才不得不摆出了一副笑模样,不愿意因着一些个小事儿而得罪了云逸阳。可她心里头也不过是想着云逸阳的脾性甚好,绝不会抬手做了那起子打了笑面人的行为。然而,令春儿不曾料想,这一次她的这起子打算只怕是要尽数失了算计才对。
并没有多听了春儿的何等说辞,眼下云逸阳想要做的,也不过是想着帮了这个交情算不得太深的弟弟,而究其原因,只怕除了云沐阳所求,也寻不到第二个所在了。
“小七,可愿意随同本王离开这里?”
只如此同春儿敷衍了两句,云逸阳便径直越过了她,甚是直接地询问着一旁坐着的云瑄阳的意思。毕竟,身为皇家子弟的云瑄阳,本就于骨子里有那么一股子不愿轻易放弃的想法,眼下瞧着有人能够带自己离开此处,他也是极为配合地点了点头。可一想到先前春姑姑口中“母妃的苦心”,云瑄阳免不得生出了些许的犹疑,甚至有些迷茫地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应下了三哥的这句话。
能够感受到云瑄阳周围萦绕的迷茫氛围,如今的云逸阳倒是没有那么多的闲工夫可以任由这个弟弟荒废,而他亦是不愿意瞧着这个弟弟有了些许的犹豫存在。如今这个时候,除了他这个局外人看得清楚,只怕也不会有人能够推了云瑄阳一把了吧!
于心中有了计较之后,云逸阳倒也并不含糊,只抬眼看了看一旁略显尴尬的春儿姑姑,这才径直说出了自己的感受。
“小七,这次的事情都还没有个定论,即便舒妃娘娘担心你会因此牵连,难道你就真的想看着与你并肩作战的弟兄……”
如今云逸阳都已经将话说到了这个地步,云瑄阳自然也能够想见自己将要面对的会是个什么情况。虽说他能够理解了自己母妃对于自己的保护,可有一点他不得不承认,这些日子在宁瑞宫的耳房之中,他的内心分外的煎熬。从涵州城回来之后,他也越发有了自己的想法与主见,也不想要再去一味地迎合了自己母妃的心思做法。纵然他能够明白,舒妃做出这一切,左不过是不希望自己惹火上身。可有一点他不能否认,如果没有陈渊父子的存在,没有陈渊将军的提点,他依旧是那个意气用事的云瑄阳,他仍旧会是那个学不会为他人着想的齐王殿下。
大概是因着云逸阳的这些话起了作用,一直瞧着事态如此发展的春儿才想要出声劝阻了几句,可她都还来不及开口,便瞧着云瑄阳已经褪去了周身的犹豫氛围,就连其眼神都变得分外坚定了几分。
“殿下……娘娘也是为您着想,您可不要辜负了娘娘……”
“春姑姑,本王知晓母妃的一片苦心,可涵州的事情本王不可能置之不理!陈将军……陈家父子并无过错,反而于钦傲有功,本王不可能一直逃避了这些……”
说到此处,云瑄阳便有意停顿了些许,而后才在瞧了身旁的云逸阳一眼,这才甚是镇定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若是如此逃避,也绝对不是云氏男儿该有的气节!父皇也绝对不愿瞧见这些的!”
甚是有骨气地说完了这些,云瑄阳便直接来到了云逸阳身边,递给了他一个眼神,两兄弟便直接离开了此处,只留下春儿一个人在屋中乱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