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一条柴 > 穿越历史 > 汉世祖 > 汉世祖 第812节
  关于南洋战略,一直伴随着巨大的争议,积极开拓的力量随着海外利益的显露不断壮大,但保守的力量同样巨大,千百年根深蒂固的观念,让很多人都对南下开拓的政策抱有偏见,对于未知的事物,有人抱有积极探索精神,有人则畏之如虎,宁愿故步自封。
  刘皇帝之所以派刘承勋南下,就是因为,发展了那么多年,争论了那么多年,对于海外贸易,对于南洋战略,需要有一个定论了。
  对于那些保守的声音与力量,刘皇帝允许他们存在,甚至于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是帝国的基石,护盘子的行为也是值得理解的。
  只不过,在涉及到国家战略,甚至是路线之争的时候,刘皇帝还是要坚决地破除那些阻力,派刘承勋出巡就是一个最明确的态度了。
  雍王刘承勋,这可是大汉亲王,刘皇帝的嫡亲弟弟,可以说,在大汉宗室之中,刘承勋是皇帝太子之下的第一人。
  尊贵的身份,显赫的地位,隆重的威望,这些都体现着刘承勋南巡的特殊。与此次相比,过去能够让人联想到的,大概只有齐国公刘昀出使高丽、日本之事了。
  然而,刘昀虽是皇子,但不论地位与声望都与刘承勋差距甚大,显然,在刘皇帝眼中,南洋那些化外蛮夷之属,比起高丽、日本这两个一衣带水的“友邻”更重要。
  当然,从利益的角度来看,也确实如此,毕竟,高丽、日本终究是一个独立的国家,政治文化上渊源深厚,也无法满足大汉对外逐渐增长的掠夺需求。
  同时,此次南巡,不只体现在规格上,也体现在规模上,刘皇帝給刘承勋准备了一支堪称豪华的使团队伍。
  除了朝廷诸部司各派代表官吏之外,还从三馆抽调了几十人的学士、博士,并携带大量的经史子集、百家名著,因此,从使团队伍的构成上,就带有政治文化宣传的目的。
  同时,从东海海军,抽调一支由二十支各类战船组成的舰队,随行护航,海军军官的构成,也从金明湖军官学校中挑选,又从东京禁军之中抽调了两千甲士作为仪仗,军官则由陆军军官学校以及一些勋贵子弟组成。
  考虑到南洋特殊的气候,还专门配备了一支医疗团队,并对南洋的各基地、据点提前去了一道诏谕,让他们全力准备迎接支持。
  为了保证南巡的顺利,甚至着枢密院向南洋地区的海军下了一道军令,对活跃在南洋的海盗们进行一次清剿,至少要保证出巡路线的太平。
  对于这个高规格的南巡使团,刘皇帝甚至私下里同太子刘旸说,他这是给刘承勋配备了一个小朝廷。
  一直到开宝二十一年秋,七月初三,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刘承勋正式从东京出发,带着随行使团前往密州,密州军港,也是正式的起航点。
  刘皇帝亲率百官,摆出一个十分隆重的阵仗,给刘承勋送行。并且,在随行的使团中,又加了几个重量级的人物,最具备代表性的,就是齐国公刘昀以及皇孙刘文海(晋王刘晞长子)。
  齐国公刘昀大汉宗室一奇人,出了名的开明,对于新鲜事务接受程度很高,在兴起的海外贸易中,齐国公府就属于获利者。
  齐国公府下,养着一支从事海外贸易的船队,每年都赚取了丰厚的收入,当然,其初衷,竟是为了满足刘昀对海外新鲜玩意的收集,可以说,齐国公刘昀是大汉宗室中最“潮”的一个人。
  当然,宗室之中参与到海贸浪潮中的,还有不少,比刘昀更具代表性的,乃是九皇子楚国公刘曙,并且楚国公府下属的船队,要比齐国公府大得多,获利也更多,干得出格的时也更多,吃相也更难看,基本就是,用海外土著的血汗,来满足刘曙的欲望。
  刘曙好享受,这不是什么秘密,而为了满足其奢侈的物欲,各项开支自然巨大,需要足够的资源来供其挥霍。
  针对他好逸恶劳、贪图享受的毛病,刘皇帝教训了不止一次,但是,屡教不改,实在惹怒了刘皇帝,还有符惠妃哭哭啼啼地维护。
  久而久之,刘皇帝也就放弃了,刘曙再不成器,也是他的儿子,贪图享受虽然不是什么好习惯,但这本就是人性。
  再者,当年秦王刘煦的事情,还是在刘皇帝心中扎下了一根刺,刘曙这样,也不见得是坏事,只要在国内不胡作非为,逾制乱法就是了。
  也因为刘皇帝的关系,刘曙在国内虽然做了不少荒唐事,但却不敢乱来,尤其触及朝廷法制,但对外盘剥,却实在没有什么压力了。
  由齐楚二公府事就可以看出,在海外拓殖兴起的过程中,参与其中的利益饕餮,绝不止那些地位底下的海商,逐渐占据主导力量的,还是勋贵阶层。
  若是要打压,岂不是在打压刘昀、刘曙这些人,影响了他们的利益,他们也是会跳脚的,因此,一部分的勋贵,也是支持海外开拓的核心力量。
  回到刘昀身上,这些年,他倒还是没能轻松自在地做他的逍遥公,即便他想,刘皇帝也不如其愿。对于这个好做咸鱼的儿子,刘皇帝时不时地会鞭策一下,希望把他的聪明才智用到对国家有益的地方。
  因此,近些年,刘昀被刘皇帝安排负责市舶司事务。这些年,大汉前前后后在沿海沿河地区设立十处市舶司,而朝廷通过市舶司获取的财税,也越来越大,越来越受重视。
  到开宝十八年,干脆整合出来,于财政司下单独设司,统一管理天下诸州市舶司,刘昀便是第一任的市舶使。
  此番,刘承勋被遣巡视南洋,刘昀大概是静极思动,心思活泛起来,高丽日本他去过,对于南洋地区,他也是抱有极大的好奇心,但不亲眼目睹,总是笼罩着一层迷雾。
  于是,主动向刘皇帝请命,愿意陪同皇叔一起南下,散播大汉荣光。难得见刘昀有这种积极的时候,刘皇帝自然乐于接受,很快就下达了以齐国公刘昀为副使的诏令。
  刘昀遂愿了,顺便还把市舶使的差事给让出来了,而由此引发了一场对市舶使的争夺,连吴国公刘晖与楚国公刘曙这两个相看两厌的皇子都动了心思,当然,全部被刘皇帝否决。
  这两个皇子,刘皇帝可了解得很深,刘晖写文章、做学问尚可,文坛名气很大,写出的诗词被时人与李煜并列。但二者风格,却是两个极端,李煜是极尽苦情,刘晖是极尽浮华,这也是身份际遇导致的。
  但在刘皇帝看来,这个过去常被他欣赏夸赞,称为皇家文曲星的七儿子,却变得有些华而不实了,因此,他搞文化事业,是支持的,想要参与朝廷具体事务,尤其是财政之权,那是不能同意的。
  至于楚国公刘曙,那就更不需多谈了,刘皇帝基本放弃了这个儿子,当安乐公可以,要做事,首先怀疑的就是其能力与用心,也可能把市舶司这个朝廷重要的财政部门交给他的手上。
  最终,市舶使之职,花落由财政使王著提名的两湖转运使郑起。郑起是南唐降臣,曾担任过金陵令以及江宁知府,王著在江南任上时就十分看重,此人微末之时就是有名的强项令,特点就是清廉自守,为民请命,不畏权贵,让一个声名在外的清官管理市舶司,又是王著这个老臣推荐,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而由于刘昀的请命,刘皇帝又生出一个念头,准备从诸皇孙中挑出一人,也安插进南巡队伍中,如此,老中青、爷叔孙三代可就齐全了。
  皇孙之中,可供挑选的人并不多,大部分是年龄不合适,选来选去,只有刘文海了。皇孙之中,年纪最大的,应该是秦王刘煦长子刘文渊,如今已然十八岁了,但是他正跟着其父在安东打拼。十六岁的刘文源亦然。
  因此,只有被刘晞寄养在宫中陪伴高贵妃的刘文海了,因为此事,还惹怒了高贵妃,护犊之心一起,甚至强闯崇政殿,质问刘皇帝用心。
  刘皇帝虽然强势,但面对爱孙心切的高贵妃,终究不便恼怒,也不忍责难,讲了一些“皇子皇孙不能养于妇人之手”的道理,更使高贵妃雌威大作,眼泪成了她最犀利的武器。
  道理讲不通,诏令又不能更改,刘皇帝最终竟然选择退避三舍,其后几个月都躲着不敢见高贵妃。
  当然,高贵妃并不是不通情理的女人,只是舐犊之情压过了一切,毕竟开宝八年出生的刘文海也才十四岁,见改不了刘皇帝的决定,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为刘文海在安全上多做了些准备与叮嘱。
  第165章 拼图
  柔和的秋光穿过殿门,进入殿内,照在刘皇帝身上,暖洋洋的,十分舒适。殿门前,刘皇帝趴在绸布打底的地面上,屁股撅起,聚精会神地忙碌着。
  秋阳映照下刘皇帝的面庞,显得格外认真,这样的专注,在他身上已经很少见了。吸引他的,是一份拼图,这种花样,并非出自于刘皇帝的创意,恰恰是齐国公刘昀搞出来的东西。
  在大汉,也属于一种新鲜的东西。刘昀是大汉的潮流玩家,在朝野间带动了各种各样的风潮,拼图乃是最受刘皇帝认可的一种,得益于其益智性,经过几年时间的积累,也得到了不小的推广。
  至少,已经进入大汉的教育系统,是受礼部推崇的一种教育娱乐,对儿童的启蒙教育上,能起到不小的开智效果。
  当然,刘皇帝认可的东西,下面自然要有所反应。并且,这也不仅限于启蒙教育,这是一种老少皆宜的玩物,至少比起那些在上层社会中风靡的带有赌博性质的游戏活动,要有更加积极的正面作用。
  因此,在过去的几年间,拼图这种玩具进入了大汉千家万户,尤其是上层人家。皇帝陛下都在玩的东西,显然就是最好的宣传广告。
  此时刘皇帝摆弄的,便是由少府打造的一幅拼图,给皇帝玩的,自然要特殊些,不只是材料的考究以及精美的做工,还在于内容。
  这幅拼图,也是一份舆图,是一份大汉全图,同时还把囊括了草原、外东北、吐蕃以及南洋等化外之地,当然,九州之外的地方,要笼统一些,几个模块就能解决。
  其精致性,对中国传统疆域的呈现上尤为突出,国界、道界、州界,都有足有清晰的划分,其中也体现着大汉实行多年的建治划分。
  不得不说,大汉对于地理的研究,是投入了巨大精力,制图技术也越发精进成熟,对于距离的测算,也更加精准。
  在这方面,朝廷早已形成了传统,也养着一支成熟的地理研究队伍,数十年如一日,通过双腿,经过实际的走访测量,加以总结,最终将大汉庞大的疆域清晰形象地呈现在世人面前。
  而少府制成了这份大汉舆图拼图,在进献刘皇帝之后,便得到了高度赞扬,并且直接下令,让他们批量制造,加以推广,让臣子们都通过那一块块地图模块,更为真切细致地去感受帝国的强盛与伟大。
  这份图,刘皇帝已经拼了半日了,只完成了三分之一不到,而他的拼凑,也是有规律的,是顺着大汉从崛起到强盛、由割据到统一的脉络进行的,沿着过去几十年的扩张路线展开的。
  伴随着这个过程,当初那段波澜壮阔的峥嵘岁月也记忆重现,引发了刘皇帝诸多感慨,遇到关键处,总免不了一番追忆,速度自然快不起来。
  随着代表郴州的模块被刘皇帝安上,刘皇帝站了起来,气血上涌,脑袋顿时有些发懵,眼前也是一黑,身体不由自主地摇晃起来。
  这可吓到了一旁的喦脱,急忙上前,扶着刘皇帝,紧张地关心道:“官家当心!”
  刘皇帝这回没有傲娇地推开搀扶,闭着眼睛,缓了一会儿,待眩晕过去,两眼重现光明,这才站稳,抬手抚了抚额头,道:“朕无事,看来还是太投入了!”
  “官家,还是召太医来看看吧!”喦脱却有些不放心,出声建议道。
  “不用!”刘皇帝果断拒绝,轻声道:“一点小问题,缓过劲儿便好,不必多此一举,否则传将出去,又不知要惹出什么风波了!”
  “官家,龙体为重啊!”喦脱有些迟疑。
  “你要违逆朕的意志?”刘皇帝有些不耐烦了。
  见状,喦脱立刻跪下,激动地答道:“官家便是贬斥责骂小的,小的也不敢大意。小的仍要进言,官家身系江山社稷之重,天下黎庶之安,御体康健,不可疏忽啊!”
  如此恳切陈情,眼泪花都快出来,虽然有些表演的成分,但喦脱这份忠心体己,还是让刘皇帝有些感动的。
  重话也就说不出来了,叹了口气,摆手道:“你们这些人啊!就是喜欢小题大做,不过蹲伏久了,正常的身体反应,经你一讲,搞得如此严重,大可不必!你起来吧,朕已无不适!”
  闻言,喦脱抬头,眼巴巴地望着刘皇帝,见他真的没有异常反应,这才犹犹豫豫应道:“是!”
  不过,仍旧小心地关注着刘皇帝,生怕他出个意外什么的,让刘皇帝既感其忠,又觉有些可笑。
  注意力重新回到脚下的拼图上,刘皇帝双手抱怀,面带笑意地打量着自己的成果,道:“收复湖南,好像是乾祐七年的前后的事吧!这一晃,三十年的时间就快过去了,真是漫长啊!”
  “朕记得,湖南初复之时,尚是一片凋敝,满目疮痍,如今,已经鱼米之乡了!”刘皇帝又感慨道。
  见刘皇帝又沉浸在对过去的追忆之中,言语中也隐隐有自得之意,喦脱自然不会再扫兴,恭维道:“这都是陛下励精图治的功劳!”
  “这份功劳,可不能落在朕身上,这是边归谠、昝居润这些治湘贤臣的功绩!”刘皇帝摇了摇头,谦虚道。
  一念生起,便冲喦脱吩咐道:“不能忘记这些有功之臣,传一道诏令,让湖南官府,在长沙给边、昝二公,树碑塑像建庙,以表纪念!”
  “是!”
  “对了,周保权如今在何处?”刘皇帝想起了在大汉有“周母之贤”的周保权,好奇问道。
  喦脱一愣,这可触及了他的知识盲点,但又不好直接说不知道,凭借着一点模糊的记忆,答道:“广平侯似乎在燕山南道为官,小的这便去查询!”
  “不必了!”刘皇帝扬扬手:“有那样贤惠的母亲,教育出的子孙应该不差,想来,当是个好官吧!”
  事实上,周保权不只是个好官,能力也不俗,如今正在冀州当知州,官声很不错,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很受上级与同僚赞扬。
  当初,在刘皇帝特施恩典,结束了宫苑养马的生活后,母子俩便在京城安顿下来,因为也算一个降主,得到了一个广陵侯的爵位。
  在周母严氏的教导下,好学不辍,品行端良,后来,还在二十六岁的时候,考中了进士,步入仕途,如今,渐有成为大汉一代名臣的趋势。
  事实上,周保权并不是个例,在那些投降大汉的降臣之中,还出现了不少能力出众的人才。另一个具备代表性的人物,便是孟昶的长子孟玄喆,此人不只得到了朝廷的任用,还是重用,如今官拜夏州兵马指挥使,正在榆林道协助王侁剿匪,是个文武双全的人物。
  由此可见,刘皇帝虽然是个忌刻的主,时不时地还搞清算,甚至是特务政治,但大汉的政治氛围还是相对宽松了,大汉整体上还是一个包容性极强的帝国。
  “这份拼图不错,很有意义!”刘皇帝上前两步,一脚踩在京畿板块,道:“不过,只到州这一级,仍不够细致,给少府去一道口谕,让他们想想办法,把这拼图做到县一级……”
  虽然只是做到县一级,但其中需要增加的工作,可是成倍的增加,大汉如今,可有1329个县,要做出这一千多精细的拼图模块,其中的工作量,可想而知。
  不过,如果能够成功,那又将是一份鸿制,意义极其重大。
  第166章 晋王的成就
  “贵妃病了?”喦脱的禀报让刘皇帝有些错愕,随即便关怀地问道:“怎么回事?什么病?是否严重?”
  “好好的,怎么会病了!”刘皇帝嘀咕道。
  几十年了,高贵妃的身体一向康健,没病没灾的,即便偶有不爽,也只是微感小恙,很快就康复了。但此次,明显不那么简单。
  面对刘皇帝的关切,喦脱迟疑了下,小心地禀道:“回官家,太医已然看过了,也开了调理方子,据说,贵妃此疾,乃是心情郁结所致,只要心情舒畅,再稍加调养,便能康复。”
  听喦脱这么说,刘皇帝也就意识过来了,放下手中朱笔,有些无奈地道:“看来,还是为了文海之事,何苦呢?这个年纪了,还如此置气……”
  “官家,是否前往瑶华殿探视?”喦脱请示道。
  闻问,刘皇帝老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轻轻摇头:“罢了,她这是心病,我却没有心药给她。去了,只怕反而刺激到她!”
  话是这么说,但刘皇帝还是心头有些发虚,甚至,不知道这种心虚是为什么,以他的脾性,真不耐烦了,也不会去顾及后宫嫔妃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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